七 洪抛“燬宋酬勋位”诱饵(第2/3页)

本厅查北京谚语,所谓毁人,非专指毁坏名誉,即毁坏身体、生命亦包括在内。且据控诉人在第一审供称:总理对我说,你在外头跑,恐怕被人将你暗算,毁了犯不着(见京师地方审厅九月七日笔录)等语,更可以控诉人无意中之答辩,证明毁宋二字确系指使杀宋,毫无疑义。[180]

二审判决书所引洪述祖在一审时所供赵秉钧对其说“你在外头跑”云云,不过是洪述祖为将责任推到已经死去的赵秉钧身上而编造的情节,它直接关系到宋教仁被刺后,洪述祖逃离北京是否为赵秉钧故纵这一重要问题,本书将在后面的章节中详论。

至于“酬勋位”,因为直接关系到“燬宋”是否为袁、赵幕后主使,故各方争论甚烈。《民立报》按语直指袁世凯为主使,谓:“‘燬宋酬勋’者,杀宋教仁则酬以勋位也。咄咄袁世凯,使人杀宋教仁而与杀人者以勋位,桀纣之恶,不若是之甚也!”[181]

赵秉钧则在“勘电”中力辩“燬宋酬勋位”乃洪述祖“诳应”之举,他说:

又各证物中,其最足以使中央政府立于嫌疑之地位者,莫如来电所开三月十三日洪述祖致应犯“川密蒸电”内“燬宋酬勋位”一语。查《临时约法》,授与勋位系大总统特权,然向例必由各机关呈请,其绩勋不甚显著者,则开会评议,取决多数。即中央特授,亦须评决。如“燬宋”即可“酬勋”,试问应由何人呈请?何人评决?洪电诳应,岂难推定。[182]

对于刺宋案发生后国民党方面之批评,袁世凯常常让赵秉钧出面应对,自己则隐身其后,但对“燬宋酬勋位”之说,袁世凯也有些激动了,他在4月28日致谭人凤电中批评道:

三月十三以后各函件,间有影射政府之处,然不近情理。即如“燬宋酬勋”一语,最为可疑。抑知给勋手续甚繁,其由各都督所请,内有功绩不甚显著者,设评勋会公同评议;即中央授勋,亦先由评勋会讨论,再经铨叙局查明履历,撰制证书。造此电者,不明事理,直同儿戏,即云“燬宋”,有何理由可授勋位?此种谰言,虽三尺童子亦不足欺也。[183]

同日,袁世凯又在复黄兴电中辩称:

至赵君与应直接之函,惟一月十四日致密电码一本,声明“有电直寄国务院”,绝无可疑。如欲凭应、洪往来函电遽指为主谋暗杀之要犯,实非法理之平……甲、乙谋杀丁,甲诳乙以丙授意,丙实不知,遽断其罪,岂得为公!请约法家将各项证据详细研究,公本达人,当能洞察。[184]

袁世凯在这里看似为赵秉钧辩护,实际上也是自我辩护。甲、乙分别指代洪述祖、应夔丞,丙指代袁世凯或赵秉钧,丁指代宋教仁。“甲、乙谋杀丁”,即洪、应谋杀宋,“甲诳乙以丙授意”,即洪诳应杀宋是袁、赵授意,诳应之法即“燬宋酬勋位”,而“丙实不知”,即袁、赵并不知情。在此,袁世凯明确否认他和赵秉钧与洪、应杀宋有关。

而认为“燬宋酬勋位”为中央授意者,则猛烈反击。徐血儿就袁、赵之辩解有一段痛快淋漓的反驳,他说:

是赵亦知授与勋位系大总统之特权矣。既系大总统特权,苟非先经大总统授意特许者,则洪述祖亦何敢以之诳应。赵所云云,实不足为袁、赵未尝允许之确证。所谓“呈请”,所谓“评决”,岂万难做到之事乎?袁、赵专权怙恶,何惜国家之勋位,不以利用为残贼忠良之具乎?且袁、赵能以巨万之国帑,购买孙、黄、宋劣史及宋刑事提票,以毁坏民党首领之名誉,独不能以一毫无价值之勋位与人,以毁坏民党首领之躯干乎?倾陷不成,而暗杀之谋乃亟,其情势固显然也。使彼等不受天讨,应罪不速破露,则不难以内务部名义,为之呈请,谓应夔丞解散会匪,消弭反侧,卓著勋劳,应呈请大总统给与勋位,以示优异云云。袁世凯亦不难据其呈请,授应夔丞以勋位。或仍须经过评决手续,以掩饰人目,不妨由赵秉钧集各国务员及袁党开一评决会,或仅由内务部开一评决会,为之评决,则袁更不难据其评决,授应夔丞以勋位。袁党当权,于评决时自无有反对之理,即有反对,亦属少数。如是则呈请有人,评决有人,又何不能如约以报应夔丞乎?吾知应授勋位发表,舆论必为之大哗,议会必为之质问,而袁、赵之我行我素,置之不顾,亦寻常习见之事也。吾更知若应授勋位后案始破露,“燬宋酬勋”愈益证实,则袁、赵亦不难曰:是洪述祖为之运动呈请,为之运动评决,吾据呈请、评决始给应勋位,初不料为洪述祖所蒙蔽,亦寻常抵赖之词也。呜呼,人而至于昧却天良,放下脸抵死一赖,则又何足深较哉!不观乎冯国璋、倪嗣冲、张勋之授勋位乎,冯、倪、张之撄天下公怒,层戮同胞,罪恶昭著,其声名恶劣,或什倍于应,冯、倪、张且悍然授与勋位,独不假托应以解散会匪之功,而悍然授应以勋位乎?是可知袁实以勋位许应,而嗾使应暗杀宋先生也。[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