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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宗泽去意已决。那么,如何尽最大可能保障宗泽的安全,便成了闾勍的思索焦点。在会议上他基本上没怎么说话,就是一直在思索自己能为此做点什么。思索的结果是,应当让宗泽把裴大庆的人头带上。当宗泽留下他单独谈话时,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已基本确立。

这是一个令他很痛苦的选择。裴大庆在他的心目中,是一员得力战将,也是一条血性好汉。但是事在两难,他只有忍痛断臂。

闾勍是这样想的:虽说甘云智勇双全护卫有方,在义军里面还有内应,但那毕竟是在对方的老巢里,王子善万一撕破脸皮,单凭甘云他们,是难保宗泽全身而退的。若要确保宗泽无恙,就须尽量争取使王子善不致当场翻脸。

闾勍是与杆子们打过一些交道的,对王子善有一定的了解。他知道,讲信用重脸面这些绿林好汉的行事特征,在王子善身上体现得十分显著。宗泽声称应允其全部谈判条件,到时候却两手空空而去,显系言而无信。倘再有人进行恶意挑拨,便很可能会导致王子善冲冠一怒。王子善在盛怒之下将会做出何等举动,那是很难估计的。

而若是宗泽带去了裴大庆的首级,首先在诚信上没有问题,同时可使王子善得到某种心理平衡,这便会对双方展开和谈起到很大作用。就算一时难以谈拢,王子善亦应不致扣留或者加害宗泽。那种义字当头的江湖名声,在绿林头领那里,还都是很看重的。

再者,如果宗泽此去遭遇不测,汴京地区叛乱爆发,留守司军弹压不住,朝廷追究肇事责任,最终也得追究到裴大庆头上。这场祸事总得有个顶缸的人,到头来裴大庆仍是性命难保。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让他死得有些价值。

闾勍心知,这些道理,宗泽不是不清楚,而其之所以不肯处斩裴大庆,一是于心不忍;二是有其不便和苦衷。那么这件万难之事,便只有由他闾勍去做。也只有由他去做,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此事在禁军中所导致的副作用。

出于上述原因,此事只能先斩后奏。

当日晚饭时分,闾勍命人备了好酒好菜,亲自带人送到了留守司刑房里。进入牢中,摆下酒菜后,闾勍挥退了左右,招呼裴大庆道,裴将军是不是被圈在这里烦闷得紧,我来陪你喝两碗。

裴大庆见状,本能地瞪起眼睛问,闾太尉这是何意,是不是要拿我裴某开刀?

闾勍解下佩剑放到桌上,摆了摆手道,你违反军令私自用兵,以军法论,应当严处。但如何量刑,尚且未定。这个娄子你确实是捅得不小,我得与你商议个解决办法。你且给我安生坐下,咱们边喝边说。

裴大庆经过一天一夜的羁押,从暴怒中渐渐冷静下来,此时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惴惴不安地坐到桌边,垂着头道,末将鲁莽,闯了大祸,该当何罪,悉凭发落,末将无话可说。

闾勍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你说得简单,现在不只是发落你的问题,事情比你想得要棘手得多。说着,他捧坛倒酒,示意裴大庆端碗,两人对饮了两口,他便将王子善要求宗泽亲赴临风寨谈判的事告诉了裴大庆。

“我操他个老娘。”裴大庆一听,心里的火气腾地又蹿了上来,“明明是他们存心找事,却让宗留守上门去作揖,端的是欺人太甚。”

“仅仅如此也还罢了。还有更甚的条件。”

“他们还想怎么着?”

“还提出宗留守此去,必须携带一物。”

“携带何物?”

“你裴大庆裴将军的首级。”

“岂有此理!”裴大庆愤慨地将酒碗往桌上一掼,扯着嗓子大吼,“凭什么?凭我杀了他们的人吗,那他们先杀我的弟兄,这话怎么说?”

“不错,宗留守也是这般说。宗留守已明确表示,这个条件绝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