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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了粥,楚红又沉沉睡去,睡了一个昼夜,直至次日午时前后方醒。这一回醒来,楚红感到精神清爽多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她试着抬了抬上身,就慢慢地支撑着胳膊肘坐了起来。

老妪拿着些洗净了的白布条掀帘进屋,见楚红自己坐起来了,欣喜地道,你觉得好些了吗?这就让人放心了。婆婆这就给你换药,你身上正经是伤得不轻呢。一个大姑娘家,咋就孤身进了那深山老林了呢?敢是走迷了路吧?你的家在哪里,待会儿告诉婆婆,婆婆让侄儿去送个信,也好让你家来人接你。说着便向外喊,定国,把那熬好的药给我端进来。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不大会儿工夫,一个后生端着一只药锅走进来。那后生二十三四岁光景,身材高大,面方鼻挺,浓眉之下一双豹眼炯炯有神。楚红一看到这双眼睛,便觉似曾相识。她定定地端详着那后生,脑海里倏地闪过在丰县午夜逃生的一幕,不禁脱口问道,这位大哥,可曾在丰县做过捕头吗?

这一问,令那后生隐约地脸色一变,他警觉地盯着楚红反问道,姑娘此话何意?你是什么人?

楚红道,大哥还记得去年曾在丰县县丞王俭家后院义释过一个逃犯吗?不过她当时是男人装束而已。

那后生对着楚红看着,仍是一脸狐疑。

楚红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被公孙胜易容后的模样。原来那公孙胜的易容术,既简单又奇妙,他只须在面部的紧要处因势利导略做手脚,便可教人容貌迥异。其所用之附着物乃为江湖秘方,用上去与肌肤浑然一体,近在咫尺亦难以觑出丝毫破绽,且不怕水洗日晒,而又可随人意愿很方便地解除。这个解除的方法公孙胜已经告诉了楚红。楚红见那后生一副大惑不解的神色,意识到乃是这易容术在作怪,遂依公孙胜所授秘诀,逐一点按穴位,除下脸上的附着物,恢复了本来面目。

那后生这才辨出楚红是何人,惊讶地叫道,却原来是你,恁地巧遇!

老妪被这情形弄得糊涂,问那后生,定国侄儿,你与这姑娘认识吗?

那后生道,是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姑娘怎的飘零至此,身陷于野岭之中?楚红道,这就说来话长。大哥如何竟会在此呢?那后生道,这话说来,也是一言难尽也。

原来那后生,正是去年秋天出于义气私自放脱了楚红的丰县捕头龚定国。

当时丰县县令不想将朝廷要犯在本地走脱的消息传扬出去,便将事情按下不提,没有责罚于他,让他照旧当他的捕头。本来他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然而时隔不久,他却听到了朝廷要犯在本县拒捕被当场正法的消息,就感到十分蹊跷。他觉得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从常理上讲,楚红在丰县既已暴露行迹,又无可靠的匿身地,断然不会再逗留下去。围捕之夜的情况龚定国非常清楚,楚红绝对没有落网。即便退一步想,假设楚红当夜脱身后未离开丰县,后来又被人发现吃拿,被委派前往捉拿楚红的人,首先也应当是他龚定国。这一则是他的职责所在,二则缉拿像楚红那样武功高强的逃犯,县里亦是必得倚重于他。但后来所谓缉拿逃犯的行动,龚定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甚至连其辖下的捕快基本上都没动用,却是为何呢?是县令怀疑他龚定国不可靠,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龚定国既困惑又不安,决意打探个明白。

他了解到后来所谓的缉捕主要是由王俭与县令谋划操办的,几次去套王俭的话,都没套出个子卯。但他从王俭躲躲闪闪的目光里,分明地感觉到这厮心里有鬼。正当他琢磨着使用什么方法能迫使王俭吐露实情时,王俭却突然暴病身亡。

龚定国对王俭的死因抱有极大的怀疑。根据种种迹象,他将疑点锁定在了县令身上。丰县县令感到龚定国的存在是个威胁,亦对其动了杀机。从此龚定国身边便险象环生,不是出门遇上惊马,就是卧床上出现毒虫。到了这个境地,龚定国已经是后退无路,欲罢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