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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楚红仍旧早早地回到后面睡了。看来她实在是疲惫已极,没有个三天五日恢复不过来。王俭夫妇回到寝室,再次细细思检一遍,觉得事情至此为止确未出现什么漏洞,下面应当不会再出问题。他们恨不能龚定国现在就带人来捕了楚红,然而时辰尚早。两个人便熄了灯躺在床上熬时光。

两个时辰的光景,倒像是过了两年般地难挨。好不容易挨到了约定的时间,王俭迫不及待地起了床,轻挪脚步来到院里,就拨门闩打开了院门。

龚定国已按时带人候在门外。王俭低声告诉龚定国,里面一切正常。龚定国便让王俭在前面带路,自己带着几个捕快随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

此时庭院中万籁俱寂,静可闻针。

王俭正带人摸着黑向后院行走,突然失声惊叫了一嗓。音量虽然不大,在这黑寂之中也足以将众捕快唬得一愣。龚定国忙问王俭怎么了。王俭道,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件,似乎身上带刺,不知是何怪物。

其实那正是龚定国买的那只刺猬,方才趁王俭不备暗暗地丢在了他的脚下。这时龚定国佯作探寻,一脚将刺猬踢进旁边的草丛,却对王俭道,哪里有什么怪物,敢是王主簿心情太紧张,自己吓唬自己吧。王俭不想与龚定国争辩耽搁时间,只好承认道,也许是吧。

龚定国就生气地责备他道,似王主簿这般大呼小叫,惊动贼人走脱了,是谁个的责任?

王俭素知龚定国性子耿烈,连知县尚且畏他三分,眼下又正是抓捕行动的关键时刻,岂敢与他顶撞。遂忍了气道,龚捕头说得是。此刻正值千钧一发,还请龚捕头快快行动,火速拿贼为要。龚定国道,既然如此便快点走,休得磨蹭误事。王俭就赶紧加快脚步,带众人大步奔向后院。心里却在发狠,待我姓王的做了县令,看我如何收拾你这不知进退的东西。

进了后院,但见楚红的卧房静谧如常,料是她仍在酣睡中。

龚定国止住众人的动作,只身摸到房屋窗下,倾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闻得房内有一点极细微的窸窣声。龚定国乃知楚红已然有了防备,遂不动声色地退回来,下令道,弟兄们迅速破门入房捕拿人犯,亲手拿下人犯者给予重赏。

捕快得令,个个争先,如出山虎豹一般奔涌上前,一齐发力将那门扇轰然撞开,争先恐后地直扑床边,都要抢那头功。岂料几只虎爪豹掌同时猛然按住的,竟只是空蒙于床上的一层被单。

原来楚红今夜是已有了警觉的。

基于楚王两家的旧交及王俭夫妇接待她的态度,楚红原本对王俭是非常信赖的。住了一夜一日平安无事,也进一步说明王俭夫妇是可靠的。然而在进晚餐时,楚红似乎感觉到,王俭的神情不知怎的,于热情中偶有一层恍惚,而且似乎闪现过不止一次。这使楚红本能地产生了戒心。难道在王俭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后面,还另外隐藏着什么心机吗?

楚红带着些愧意地扪心自问,是不是太敏感多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特殊的遭遇经历和处境,还是强烈地提醒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因此她虽然表面表现得轻松自若,内心里却做好了防患于未然的准备。今夜她没有似昨夜那样脱衣,而是一身男装和衣而卧。并且在睡眠中也绷紧了一根警惕的神经。

鉴于上次遭受孟谦、李六等泼皮午夜偷袭的教训,越是进入深夜,楚红的警觉性便提得越高。王俭在前院踩到刺猬时发出的一声惊呼,便显著地触动了保持在敏感状态中的楚红的神经。楚红急忙翻身坐起,贴窗静听。从接下来的隐约声响上,楚红判断出,是有不少人正在向自己的所在处悄悄摸来。

王俭出卖了自己。

这种楚红始终不愿正面去想的可能,到底变成了现实。世态炎凉,人心险恶,于此见矣。楚红的心里一时间充满了难言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