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傀儡皇帝:迁徙何酷,凋零可叹(第4/8页)

武则天临朝称制的做法令朝臣们大为不满,可那些识时务的官员们只是将不满放在心头。谁也想不到,第一个站出来批判武则天的是老臣刘仁轨。

刘仁轨与裴炎的不同在于:裴炎是以传位斗争起家的,而刘仁轨发迹是在高宗朝前期。他因在百济作战有功,被提升上来,是功勋之臣的代表人物。

在上元年间的传位斗争中,刘仁轨并没有采取趋附武则天的态度,他倒是发出了一些讥讽言论。当年李治与武则天并称“天皇”“天后”,刘仁轨就提出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观点,便是对“二圣”和“天皇”“天后”的一种讥刺。

刘仁轨发出这种言论的时候,正是裴炎与皇后亲密合作的时候。

武则天并没有因此而打击刘仁轨,李哲遭到废黜后,刘仁轨反而受到重用。就在武则天免除李重福西京留守职务的时候,她反而提升了刘仁轨的官职,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专门主管西京留守事务。

刘仁轨的态度很坚决,并提出要告老还乡以明志。

武则天知道刘仁轨的分量,也知道他提这个建议是出于公心,于是以出奇温和态度予以劝解。武则天给刘仁轨写了一封亲笔信,在信里劝解:“从前汉朝把关中的事情委托给萧何,现在委托你还是那样的用意。”

刘仁轨上书说:“我年纪大了,不能胜任留守职务,太后和我都应该主动退居二线,给年轻人出头的机会。当年汉朝吕后祸败,就是因为不能做到急流勇退。”

这句话明显是在劝诫武则天,少插手朝政,不然最终会落得凄凉的下场。

武则天特地向他解释,自己临朝,是因为权力处于交替阶段,皇帝还没正式履职,官员们还不认可。等到过了这一阶段,临朝称制也就结束了。

至于刘仁轨提到的吕后事例,武则天也没恼火,反而说“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贞之操,终始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初闻此语,能不惘然?静而思之,是为龟镜”!也就是说,你提的意见我一开始很茫然,但仔细一想,可以无则加勉啊!

最后,武则天劝刘仁轨还是以匡救天下为怀,就不要再以年老的借口告退了。

武则天对任何一位大臣,从来没有这么低三下四过。也许在永徽五年(公元654年)她与高宗李治一道去拜会长孙无忌是一个例外,那时她还没有掌握大权,而现在却是大权在握。

武则天用平等的语气,像是一个被误解极深的人,在向自己的老朋友诉说自己的心声。

在这里,武则天俨然就是李唐皇室利益的捍卫者。这次被武则天派往西京,将信件面呈与刘仁轨的不是别人,正是武承嗣。武承嗣的西行,带有若干移樽就教的味道。从事后的效果看,刘仁轨此后就没有对临朝称制作进一步的批判,他接受了西京留守的职务,给武则天担当起了看守西京的责任。

刘仁轨无话可说,舆论也就渐渐平息下去。各地官员见风使舵,争相进言各种稀奇古怪的祥瑞之事,以表示衷心拥护太后临朝。

此刻风平浪静,万里山河都在武则天的股掌之中。在大唐这篇盛世华章里,这位踌躇满志的老妇人该如何书写属于自己的新篇章?

或许是刘仁轨的态度启发了裴炎,这个一向被武则天视作自己人的老臣,再也无法容忍下去了。自永徽夺宫之日算起,武则天经营天后之位已有三十年,可谓根深叶茂,其起点是皇后;裴炎进入中枢还不到三年,现任职务不过是中书令(中书令改名“内史”),他又怎能是武则天的对手?

裴炎对于他一帆风顺的仕途也常常心有忧患,他的内心好像藏着一对水火不容的冤家精灵,一个是对于太后武则天的忠心,一个是源于义理的良知。他们经常在他的内心世界撕扯对立。内心的对视,让裴炎常常夜不成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