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治平(八)

说到此处,各老夫子并那些青年才俊们尽皆赞叹,称颂不已。虽然吴应箕就不相信张伟如此虚已纳谏,只觉得他威严霸道,哪里有半分盛世之主待人以诚的风范?却只是闷在肚里,不敢做声。此时若说了出来,煞风景不说,还容易流传到张伟耳中,有不可测的深祸。

还是在台湾之时,他已知道张伟属下司闻曹的那些细作暗探的厉害。他们多半化身为奴仆、茶客、伙计,专门在阴私中窥探官员隐私。因顾忌特务政治恐伤士大夫之心,到是不给这些人捕人拿人的权力。纵是如此,由台湾出来的文臣武将也是对高杰属下的司闻曹甚是忌惮。

在前后左右偷瞄几眼,这花厅内侍立的青衣小厮、酒娘,那慈眉善目,肚大腰圆的厨子,还有应承的老鸨,弹曲的妓女,虽一个个似模似样,全无毛病,这吴应箕却只觉得个个可疑。心中自危,因不敢再多说话,只低了头喝起闷酒来。

实则他草木皆兵,张伟令高杰弄起来的司闻曹哪有如许能力。那几百个暗探细作,多半到是在打探明朝和满清虚实,饶是如此,仍是不敷使用。至于用来监视臣工,原本是定台之初的不得已之举。此时各部、地方都有各系各派的官员任职,有汉军各卫各厢卫分别弹压地方,又放开言论,兴办报纸,哪里还有闲情四处派出细作,收罗官员和士人的言行。

这吴应箕噤若寒蝉,不敢言声,只是低头喝起闷酒。却听徐光启等人一直赞道:“此举甚有君人度量,明皇自孝宗后,再无此举。”

酒足饭饱之后,各人都按剑而出,下船之后,各人长揖做礼,正欲分手。却突围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响动,沿途正在游乐闲逛的行人尽皆急忙让开道路。待蹄声稍近一些,便可见是一队汉军飞骑士卒飞奔而来。

眼见他们肆无忌惮,在闹市打马狂奔,徐光启等人立时沉了脸。待那队汉军奔到眼前,还不待他们说话,徐光启便怒喝道:“你们是哪个带的兵,怎么敢如此跋扈不法!这闹市之中行人甚多,若是踢伤踩伤了人,或是撞坏人的东西,你们该当如何?”

那带队的乃是宫内的宿卫果尉,因奉有紧急公务,便在这秦准闹市打马狂奔,心中正是得意。却被这老头一通训斥,心中虽是不服,看他模样到是个读书士人,戴头巾,佩剑,正是张伟新制士人衣着。却也不敢得罪,只得翻身下马,向徐光启行了一礼,方道:“咱是有紧急公务,怠慢不得,是以才这样,平时并不敢如此。”

他虽粗鄙,礼数到也周到。徐光启因柱着拐慢慢踱到他身边,皱眉问道:“什么紧急公务,莫非是南京周遭要有战事么?”

回头向孙元化道:“快随他去,想必是来寻你前去商议军情。”

孙元化正待上前,却听得那果尉又道:“咱不是来寻孙大人,咱是来寻陈贞慧陈老爷的。”

张目一望,却正看到喝的红头涨脸的陈贞慧站在人群中,那果尉正归他管,因急忙上前施了一礼,禀道:“陈老爷,奉汉王和校尉大人的令,前来传您入宫。”

“呃,这会子能有什么急务。多半是内廷有什么新的举措,召我前去交待。老罗,我一会子随你过去就是。”

见陈贞慧并不以为意,显是酒意上来,不甚明白。因急道:“陈老爷,请你速去!城外文官和统江南征召的外派官员,昨夜就已在码头等候;就等着城内的诸位老爷汇齐,便是按名册拿人,送往港口开船起航!”

此语一出,原本浑不在意的各人立时惊醒,忙七嘴八舌问道:“拿人,拿什么人?又捕往何处去?”

因见陈贞慧亦随着众人问个不休,那果尉急的无法,额角上沁出大滴的汗珠来,因顿足急道:“诸位,咱只是小小的果尉,知道什么!只知道统江南几天前就开始捕人,送上船去发配吕宋。今儿轮到南京城内开始拿人,人一拿齐,即刻上船,由各位老爷们带着护卫看押。陈老爷,不必再问了,误了汉王的事,你其罪非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