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攀皋: 心理学科在中国(1949—1976)(第2/8页)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心理所仍被积极筹备。这跟时任中国科学院党组副书记、办公厅副主任的丁瓒是心理学家,希望心理学在中国蓬勃发展有关。他联络了不少心理学家,发起了一系列的活动,积极推动此事。竺可桢副院长(当时兼计划局局长)似乎对此有不同意见。他在1950年3月的日记中写道:心理研究所筹备处是丁瓒主张成立的,召开心理学专家会议讨论此事,也是丁瓒发动的。由于丁瓒是习心理学的,故急欲心理所之能成立。“郭沫若已答应,所以势在必设。”

心理所筹备处成立时,主任是燕京大学心理系教授陆志韦,副主任为丁瓒、陈立、曹日昌。1951年12月,心理所正式成立,由曹日昌任所长。当时曹日昌还在院部工作——先当计划局副局长,后当办公厅副主任,再后来又担任联络局副局长——这些都是重要的岗位,他去研究所的时间不可能太多。

研究所建起来之后,起到了吸纳人才的作用。到1953年1月时,该所已经差不多有30位工作人员。就在这时,它突然从研究所降格为研究室。

这跟丁瓒受处分有关系。他是中共南方局系统的老党员,曾经脱党,并一度被关押于苏州反省院。由于这个历史原因,再加上一些工作作风方面中的问题,1953年前后他被开除出党(1980年才平反、恢复党籍),并被调往心理研究所。我当时不是党团员,不清楚详细的原因。但明显是因为丁瓒的关系,心理研究所被降格成了研究室。

对于这样的降格,我个人认为大可不必。因为丁瓒只是心理所筹备处的副主任之一,心理所正式成立后,并不兼该所行政领导职务。他只是在该所降格为研究室之后,才担任室副主任。我不知道张稼夫如何看待丁瓒。后者肯定是得罪了一些人,但降他的级未必要使心理所跟着降格。

陆定一等对心理所研究工作的全面干预

1951年底,心理所把1952年度的研究计划呈报给中国科学院的上级政务院文化教育委员会(以下简称“政务院文委”),很快就有反应。1952年1月8日,政务院文委计划局科学卫生处给心理所发了一个有两页长的文件——《对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研究计划的一些意见》,对他们的计划基本予以全部否定。接着,12日,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政务院文委副主任(主任是郭沫若)陆定一在中南海召见曹日昌,亲自对此发表了意见。

陆定一的谈话和科学卫生处的文件内容差不多,均说心理所的计划脱离了中国的政治和实际。他们认为,心理研究所的中心任务应为批判各种各样的资本主义心理学流派——在他们看来,除了以苏联为首的一些社会主义先进国家的心理学之外,其他的心理学都应该在批判之列。陆定一在谈话时还稍微留了点面子,说除了心理卫生组可进行原拟计划的工作外,其他儿童心理组、劳动心理组、实验心理组和教育心理组的计划都要重来,需要改订。科学卫生处的文件更是毫不客气,每一个题目,这个不对,那个不对,从总的研究方向到具体的研究内容、方法,全部否定。

从1951年进科学院,到80年代后期退休为止,我所见到的高层对基层单位研究计划的指示或干预,到这么细致的,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一次。

这个意见下来后,心理所开了两次全所人员工作会议,讨论陆定一的指示和科学卫生处的书面意见。但最后在《重订1952年度研究计划的初步意见》报告中,他们实际上还是原封不动——除个别因为人力原因暂缓进行外,真正改动的题目几乎没有。他们根本就不服。虽然出于对上级的礼貌,他们在表面上还客气了一番,说“基本上完全同意”科学卫生处和陆定一的意见和指示,但实际上他们并不隐讳其不满,紧接着就指出科学卫生处所提的部分意见在细节上“相当草率”、“有些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