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攀皋: 追忆广州会议(第3/7页)

他还对产生以上缺点和错误的原因进行了检查,将原因总结为“二无二不”:

二无,“无知识、无经验”……作为党的科学组织工作者……我们一度相信科学会超出常规,任意出奇迹,对自然现象本身固有规律重视不够……

二不,是“不虚心、不民主”……如果说1958年的浮夸风、瞎指挥是由于无知识无经验,尚情有可原。1960年又重新犯,则是由于我们不虚心、不民主。如果我们向科学家很好虚心学习、商量,起码违反常识的事情是可以避免的。1960年重犯1958年的错误,教训是最沉痛的。我们决心改,请大家多帮助。

张劲夫的检讨是比较深刻的,但也只敢局限在自己这个层次,未能言尽其意,真往根子上说,去追究更上层的责任。杜润生1955年在中共中央农村工作部任秘书长时,就曾和部长邓子恢一道,被毛泽东批评为“小脚女人”;到科学院后,他的院党组副书记职务在“大跃进”期间又被毛泽东的一句话给免掉了。此时的他更不敢说什么“大不敬”的言论。他在做检讨之前,首先为上层开脱了一番:

陈总讲话中,谈到科学工作中有些问题中央也有责任。就科学院的工作说,有许多缺点错误,主要责任应该在院党组。不应该叫中央做检讨……工作中出了些问题,正是科学院党组没有很好贯彻执行中央政策的结果。

然后,跟张劲夫一样,他主要检讨了科学院党组的瞎指挥行为。他将党组所犯错误归为如下几类:

1.我们自己出了些坏主意。如1958年5月间,“大跃进”时,中关村开跃进大会,实际上是用了摆擂台方法。会议是我发起的,从此助长了浮夸作风,说大话,说做不到的事情。物理所的“小太阳”也是那个时候提出来的……

2.学习别人的经验,不问具体情况乱搬……

3.对下面的工作情况不明,一些不正确的做法,没有及时发现、纠正。有些甚至默许、支持……

4.还有,没有很好体会与执行好党的政策……

在中关村设“跃进擂台”一事,我可以下次再跟你详谈。在这里,只简单说两句。那个时候,各研究所都不得不上擂台说出自己的宏伟计划,想法一个比一个狂妄。物理所提出要制造“小太阳”,用它把祁连山、天山等处的冰川融化,进而使大西北的沙漠变成亿万亩良田。那个时候的中国科学家够浪漫吧!

科学家大提意见

熊:有中央领导号召大家提意见,省部级领导还带头进行自我批评,再加上1962年初中国的政治气氛相对比较宽松,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科学家该提了不少意见吧?

薛:反右派运动之后,让知识分子再次开口提意见,确实是比较难的。但是,聂荣臻的发言,尤其是陶铸、范长江等高级领导人的检讨,还是把党和科学家之间的距离给拉近了。科学家们开始响应号召。当然,要大家不怕打棍子、不怕戴帽子、不怕抓辫子,推心置腹,把可讲可不讲的话都讲出来还是比较难的。从简报上反映的情况来看,有些部委的专家一直都噤若寒蝉,而科学院的科学家发表的意见更多一些,这可能跟张劲夫、杜润生等科学院领导的作风更开明有关。

虽然通过简报也知道其他组的一些情况,但除大会发言外,我只亲历了生物组的会议。所以在这里我主要介绍一下我最了解的生物口专家的意见。

生物组讲的最多的是解放以后刮起的几股“风”:“米丘林风”、“巴甫洛夫风”、“针灸风”、“总结农业丰产经验风”(1958年时,中科院植物生理所党委提出要把实验室搬下乡。所长、学部委员罗宗洛反对,但没有任何作用,他反被贴大字报批判)、“抱大西瓜风”(比如人工合成胰岛素,好多家都要抢着做。还有些单位设法包装自己,想出名堂抱大西瓜。例如植物所就把去西藏调查植物的项目取名为“把高山荒漠变成花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