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岱年: 中国科学院内的老浙大人(第4/15页)

熊:胡适对人文、社科领域影响深远。

范:差不多每个座谈会我都去了,回来就写报道。《科学通报》上登了四篇,其中两篇是我写的,另两篇是我让哲学社会科学部的几位同志写的,因为当时我有别的事。

熊:是不是后来将座谈会上的那些发言编到八大本的《胡适思想批判》里面去了?

范:对。我只是对人们的发言做了摘要报道,而《胡适思想批判》则登载了全文。当时是一面倒,都骂胡适,试图把胡适骂倒。有些人是很左的,譬如中央党校的孙定国。他原来是解放军的军长,然后转过来搞理论工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自杀了。我印象较深的还有北京师范大学哲学教研室的马特,他很低调,不怎么发言。当时做到这点就不容易,像金岳霖、冯友兰等人,都不得不表态。敢替胡适说话的只有于光远,他在中宣部科学处内部曾说:“胡适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还是不错的吧。”

我所知道的丁瓒案

熊:然后许先生在“肃反运动”中受到审查?

范:我先说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我1952年调到科学院来时,正值整党。当时科学院北京地区党员不多,总共也就三四十人,还不够组成一个总支,只是一个支部——支部书记为历史学家刘大年。分了三个小组来整党:科学院院部、“科联”、“科普”合起来一个组,许良英是小组长;近代史所等在东厂胡同附近的几个研究所一个组;西边近代物理所等研究所一个组。科普有一个名人——从延安来的高士其,那时他已经有病了,但也来参加整党。

我们院部的这个组里有一个叫李崇桂的女同志,以前在清华大学时是地下党员,跟何祚庥是同学。她很积极,所以后来被分配到科学院的计划局。整党要求每个人都讲自己的历史。她就交代自己曾参加过三青团,还当分队长什么的;另外,虽然她出身贫苦,但她当过白崇禧的干女儿,曾在他的家里住过。整党小组认为事情很严重,打算取消她的候补党员资格。何祚庥、罗劲柏等原清华的地下党员都觉得李这个人不错,给她说情,但没起什么作用。李这个人有些手腕,她早就知道自己有历史问题,就向支部书记刘大年靠拢,但起到的是相反的作用,她还是被取消党籍。后来何祚庥有一次在会上说,你们不要以为许良英多么开明,他以前也整过人。何祚庥举的就是把李开除出党的例子。其实这是在国家机关党委领导下做的决定,不能由许良英一个人负责。按照当时的政策,不管是谁主事,对于既是三青团骨干,又是白崇禧干女儿的人,肯定很难让她在党内继续待下去。开除党籍后,李就不能再在计划局这种要害部门工作了。她被调到编译局当编辑。不知道以后拨乱反正时是不是给她做了改正,恢复了党籍。

整党时还有一个大案——科学院的党组副书记丁瓒被开除出党。丁瓒也是科学时代社的,他在1927年就入了党,是个老党员,后来被捕,被关进苏州反省院。不仅如此,他还当过苏州反省院犯人自治会的主席。自治会与黄色工会类似,属当局的工具,当局通过这个组织用犯人管犯人。反省院内的一些共产党员因此觉得丁瓒这个人品质不好,是帮国民党官方的。后来抗战国共合作时,丁瓒被放了出来,到达重庆,通过廖沫沙、徐冰这些人,又重新入党。然后,他到美国留学,再后,他回国。他加入了科学时代社,是南京分社的,在科学界做了不少统战工作,所以1949年时他是中国科学院的主要筹办人之一。中国科学院成立后,他被任命为党组副书记,恽子强被任命为党组书记。恽子强是恽代英的弟弟,原本是学化学的,曾做过延安自然科学研究院的副院长。他是个很老实的人,跟科学界交往很少,而丁瓒很活跃,跟科学界联系很多,所以尽管丁只是副书记,可科学院的工作主要是他在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