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4/12页)

“唉,真讨厌。她张着的嘴就是不闭上。”千惠子说。

“提起近来的姑娘,真令人吃惊啊!”弥吉竭力操着轻快的口吻附和了一句。

这是对医生来说的,音外之意就是得给医生和护士多少堵嘴钱。

真令人吃惊啊!悦子。“千惠子这样说道。

“嗯。”悦子露出了呆滞的微笑。

“你这个人呀,就是这么个性格,遇事不怎么惊愕。真是泰然自若啊。”千惠子补充了一句。

本来就是嘛。悦子毫不惊讶。因为她是在妒忌。

若说谦辅夫妇,他们对这个事件颇感兴趣。没有道德的偏见,是这对夫妇值得自豪的长处。正是这种自命的长处,使他们从瞧热闹落到仅是缺乏正义感的存在。虽说谁都喜欢观看失火现场,然而不能说站在晾台上看就比站在路旁看更为高级。

难道会存在没有偏见的道德?这种具有近代趣味的理想之乡,好歹是让他们忍耐寂寞的农村生活的梦。为了实现这个梦,他们所持的惟一武器,就是他们的忠告,他们拥有专利权的亲切的忠告。

这样,他们至少在精神上得到满足,做着忙碌的思考。精神上的忙碌,实际上是属干病人的范国。

千惠子由衷地赞赏丈夫的学识之渊博。其一例就是谦辅懂希腊语,却不向任何人炫耀。这在日本至少是鲜见的。他还能谙记拉丁语二百一十七个动词的变化,一无遗漏地识别许多俄国小说的登场人物的长长的名字,同时还能滔滔不绝地说出诸如日本的能乐是世界最高的“文化遗产”(这句话是他最喜欢的)之一,“其洗练的美意识可以与西欧的古典相匹敌”等等。这就像著书全部卖不出去、却自诩是天才的作者一样,虽然无人邀请自己去作讲演,却自信自己的学说是为世人所不接受的学说。

这对知识分子夫妻确信,只要稍下功夫,总会使人生起变化的。这是一种旁观者的确信。思索着谦辅那种退伍军人似的自负是从哪儿训练出来的。或许反正是来自谦辅所最轻蔑的杉本弥吉的遗传吧。只要听从他们既无偏见又无私心的忠告行动就是好;否则违背其忠告,招致失败就会被认为完全是出于被忠告者的偏见所喜欢的招数。他们夫妇具备可以责备任何人的资格,其结果却陷人不得不宽恕任何人的不如意的境地。不是吗?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人世间没有任何一件是真正重要的事。

以他们自己的生活来说吧。只要稍下功夫就可以轻易地改变的,可眼下他们却懒得下功夫。他们与悦子的不同点。就是他们可以轻易地爱上他们自己的息惰。

所以。观赏祭祀后的归途中。谦辅和千惠子在雨云低垂的路上稍落后于他人,他们边走边紧张地期待。相互猜想着美代妊娠的来龙去脉。最后决定美代今晚留住医院,明早才回到家里。

“至于是谁的孩子,肯定是三郎的。这就不用议论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对于妻子毫无怀疑自己,谦辅感到相对的寂寥。在这点上,他对已故的良辅多少怀着一种妒忌心。话里有话似地说:“要是我的,怎么办?”

“我可不愿意听到这种玩笑。我的性格是不能容忍这种龌龊的玩笑的。”

千惠子像童女似的,用双手的指头紧紧按住双耳。尔后大摇摆着腰身,耍起脾气来。这个真挚的女人,是不喜欢世俗的玩笑的。

“是三郎的。肯定是三郎的嘛。”

谦辅也是这么想。弥吉已经没有平时的能力了。只要观察一下悦子,就会找到确凿的根据。

“事态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悦子的脸色非同平常啊!”——他望着距他五六步的前方与弥吉并肩而行的悦子的背影,压低嗓门说。从后面可以看见悦子稍端着肩膀走路的模样,她无疑是忍受着什么感情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