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第3/12页)

这些人一边踢着石子儿,传播小道消息,一边愉快地等待着。这样的事件,是预料之中的祭祀副产品之一。多亏有了这事件,此后十天他们不至于无闲聊的话题,这是一种最好的余兴。

医院也换届了,由年轻的医学士来担任院长。这个架着金丝眼镜的浮薄才子,嘲笑亡父和所有亲戚的乡巴佬习气,惟有杉本一家的别墅人种的气质,成了他的眼中钉,尽管在马路上相遇也和蔼可亲地打打招呼,可心中却闪烁着猜疑。要说是什么猜疑心,那就是生怕人家识破自己虚有其表的城里人架子的猜疑心。

病人被送进了诊疗室。弼吉、悦子和谦辅夫妇被领进了面对庭院的客厅,让他们在这儿等候着。网人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弥吉时而突然耸动几下那对活像文乐。的白太夫面具上的扫帚似的眉毛,仿佛眉毛上落满了苍蝇似的;时而又大口吸人空气,通过臼齿的空洞,发出了特大的声音。他后悔自己无奈,有点惊慌失措了。要是不去叫田中,事态肯定不会闹大。也不会将担架抬来。其实只要在场发现的人料理料理就可以了。记得有一回,他一走进农业工会办公室,正在谈笑风生的职员戛然缄口不言了。其中一人就是大臣理应来访的那天,早早就来到杉本家的职员…光那件事就被当作笑柄了。这次事件则更糟糕……一定会成为更具恶意臆测的材料,这种危险性是很大的……

悦子低头望着自己并排放在膝上的手的指甲。一个指甲上还牢牢粘住早已风干了的暗棕色的血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指甲举到自己的唇边。

身穿大白褂的院长站着把隔扇门拉开,对杉本一家显露出多少带点庄重的豪爽,若无其事地说:“请放心。病人已经苏醒过来了。”

对弥吉来说,他一向不关心这种报告,所以他冷淡地反问道:“病因是什么?”

医学士把隔扇门关上,走进房间里,他介意自己的西装裤的褶痕,慢吞吞地落坐下来,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微笑说:“是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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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子对良辅久已遗忘了的记忆。在祭祀节晚上那可怕的难以成眠的最后,又重新泛起,做了一个关于良辅的梦,以致再次威胁着她的日常生活。但是,这影像与他死后不久、她在感伤的月晕中所望见的影像不大相同,那是裸露的、有害的、甚至是有毒的影像。

在这影像里,她与他的生活竟改变了’面貌,变成在秘密房间里举办的可疑的学校,讲授摸不着边际的课业。与其说良辅爱悦子。不如说是教育悦子。与其说教育,不如说是训练。这就好像江湖艺人给不幸的少女以各式各样的绝技训练一样。

在这错倒了的可恶而残酷的授课时间,被迫做无数的背诵、挨鞭子和惩罚…这一切教给了悦子奸智,即“只要禁绝妒忌,没有爱也是可以生活的”。

悦子全力以赴地使这种奸智变成自己的东西。她使尽了浑身解数,然而却无成效……

要是没有爱也可以生活的话,那么这种冷酷无情的课业,将使悦子得忍受任何痛苦的折磨……这种课业教给了悦子奸智的处方…而且,这处方由于内中缺乏几种药而无效。

悦子认为这几种药就在米殿。她找到了。她放心了。万没想到它竟是巧妙的膺品,是无效的药物!……它原来是膺品啊。一直担惊受怕的事,一直畏惧不安的事终于又发生了。

——医学士露出了一丝浅笑,说“是怀孕了”的时候,悦子的心感到莫大的痛楚。她觉得自己的脸色刷白了,极度的口渴甚至催她欲吐。不能装模作样了。她望着弥吉、谦辅和千惠子流露出来的与其说是不严肃、不如说是猝然发疯的惊愕的表情。不错,在这种场合,是惊愕。不得不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