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美国的出版自由(第4/6页)

虽然报刊能够利用的资源有限,但它在美国仍然是一种强大的权力。它使政治生活能够在这片辽阔的土地的各个地方传播。报刊总是警惕地注视着政治的秘密动力,迫使公众人物一个接一个地登上舆论的法庭。它使利益围绕在某些学说周围,并明确地阐述政党的信条。通过报刊,不同利益主体不见面就能彼此交谈,不直接接触就能够达成共识。当大量报刊机构遵循同样的道路时,它们的影响力将变得几近无法抗拒,而公众舆论,始终在另一方面受到控制,最终将在它们的打击之下屈服。

在美国,每一家报纸都有一点权力,但期刊的权力仅次于最具权威的人民。

在美国出版自由的统治下形成的见解往往比其他地方在出版检查制度统治下形成的见解更加坚固[13]

在美国,民主制度不断推出新人领导公共事务;因此,政府在施政措施方面很难具有连贯性和秩序性。但美国政府的总体原则比其他大多数国家稳定,而控制社会的主要舆论也更为持久。当一个思想占据了美国人民的头脑之后,无论它是否合理,没有什么比消除它更加困难。

在英国也可以观察到同样的事实。这个欧洲国家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曾拥有最大的思想自由和最难以战胜的偏见。

我把这种现象归因于出版自由,尽管在乍看之下,出版自由似乎本应当阻止它。在实行这种自由的民族中,自豪和自信对他们的见解的影响大致相当。他们之所以喜欢一种见解,不仅因为这种见解在他们看来是合理的,而且因为他们选择了这种见解。他们支持一种见解,不仅因为它是真实的,而且因为它为他们所有。

还有其他几个原因。

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无知位于知识的两端。[14]如果说自信居于两端,而怀疑位于中间,也许更加合理。实际上,你可以认为人类智慧具有三个截然不同却总是前后衔接的阶段。

一个人之所以坚信某事,是因为他没有深入调查就接受了它。当异议出现,他就会产生怀疑。通常他能够成功克服这一切怀疑,然后再次开始相信。这一次,他不再是随意地、马虎地认识真理,而是直接面对它,并紧跟着真理之光前进。[15]

当出版自由发现人们处于第一个阶段,它放任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习惯于不假思索就坚信不疑,它只能渐渐改变他们轻信的对象。因此,在整个智力发展进程中,人类思维只能一次认识一点,但被认识的这一点在不断发生改变。这是革命突然爆发的时期。因此,最先突然接受出版自由的那一代人必会遭殃!

然而,一批新的思想很快纷至沓来。根据经验,人们在怀疑和普遍的不信任中摸索。

你可以肯定大多数人总是处于下列两种状态。大多数人不是信而不知其所以然,就是不知道究竟该相信什么。

至于另一种来自真知且冲破怀疑的干扰的深思熟虑且自信满满的信任,只有极少数人通过不懈努力才能够得到它。

但是,有人曾经指出,在充满宗教狂热的时代,人们有时改变自己的信念;但在充满怀疑的时代,人们却倔强地死守着自己的信念。这就是出版自由控制之下的政界所发生的一切。由于所有社会理论相互质疑且不断斗争,如果有人采纳并维持其中一种理论,不是因为他们相信它是好的,而是因为他们不确定有比它更好的。

在这个时代中,你不会为了你的见解而轻易卖命,但你也不会轻易改变它。同时,殉道者和变节者也越来越少。

为这个理由补充另一个更强大的理由:当人们怀疑某种见解的时候,最终总是会将其与本能和物质利益联系在一起,因为本能和物质利益在本质上比见解更明显、更易察觉、更能够持续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