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曾记否(第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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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取得了调干的名额,不用当教师了,但我并没有觉得占到太大便宜。

我被分回老家,连县城都没有能留下,而是去了最偏远的一个穷乡,当乡团委书记。这个团委书记一当就是7年。

乡政府的机关在小镇上,一个院子围着三厢平房而已。没有自来水,院子中央打着一口水井。到冬天的时候,水井台上全结冰了,我在那里摔了好几次跟头。最严重的一次把小胳膊摔骨折了,在乡医院和自己的小宿舍里躺了几天,才能爬起来上班。

老袁两年后毕业,分在省城的卫校当美术老师。他母亲身体不好,经常住院,一到星期假日,他就忙着跑医院。偶尔老人身体稳定的时候,他赶紧就往我这里跑。从省城到我这个乡里,一路上要折腾好几次,先是坐长途汽车到我们的县城,然后转农村公交到我这里。但公交一天只有两班,不一定能赶上,所以得想办法打个摩的,坐个黑车什么的。后来老袁就在我县城的家里,放了一辆自行车,到县城后打摩的到我家,再骑上车过来。县城距离这里有30多公里,每次老袁骑过来,我感觉他都快累得断气了。我们乡里的书记不止一次跟我开玩笑,说小林书记啊,最好这孩子把你抛弃了,大家都轻松,这样折腾,下基层锻炼的不是你这个干部,而是他这个毛脚女婿啊。

我把这个玩笑话,有一次故意跟老袁说了。我心里想,这样确实太苦了,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从乡里把干部做上去,在这里待一辈子的可能都不是没有。我想,如果老袁不是很坚持,就让他放弃算了。大不了,我的恋爱再失败一次罢了。我还跟老袁说,镇上税务所有个小伙子,无锡税务学校毕业的,长得挺精神,正在追我,我就跟他搭伙过日子算了。

老袁一听这话,什么都没说,就哭了。

我觉得他对我是真心的,人也很实在,很善良。我不想考验他了。那天是我主动求的婚。我说,走吧,我们去县城领证,结婚去。他就破涕为笑了。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忙着登记,把手续办了。

我们的婚礼非常简单,就在县城里请了两桌亲戚和几个好朋友,吃了个饭,让大家见证一下,我们是合法夫妻了。

老袁是个纯洁的男孩,在跟我之前,跟其他女孩恐怕手都没有拉过,没有恋爱经历。而我,是有过一年男朋友的,为那个无赖还打过一次胎。在登记前,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把这些跟老袁坦白了,我觉得藏着掖着的感情,不会长久,要趁着这个时候,条件艰苦,人在两地,前途渺茫,生活困顿,干脆把所有不好的东西,统统倒出来,看他能不能承受,愿意不愿意接受。老袁怎么回答我的,他说,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学生会不少人都知道,背后谈论的不少,那年夏天就是怕我想不开,才跑到我家里来的。他还反过来安慰我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幸运,一谈恋爱恰好就遇对了人。

所以,我觉得我的结婚,感情条件是成熟的,我们是幸福的。

婚后大概有两三年的时间,我都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但都没有能怀上孩子。我觉得可能是打胎受伤了,怀不上。老袁觉得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太少,没有碰上受孕的机会。

这一年老袁的母亲去世了,我的母亲又生病住院了,我们简直焦头烂额。暑假里,老袁背着大包小包来了,像搬家似的。他跟我说,他辞职了。我大吃一惊,说你疯了,难道要从省城搬到这里来当无业游民,做一个连级别都没有的女乡干的家庭妇男?他说,是的。但无业游民谈不上,自由职业也是职业。他的意思是,他会画画儿挣钱的,而且有同事为他在我们县城介绍了县文化馆的一个朋友,手上有不少画海报、做电影消息和展览宣传的美工零活儿,可以揽下来。这些收入贴进来,两个人可以过日子了。最主要的是,他说我的母亲需要照顾,不能分我的心我的精力,因为干部工作来不得半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如此这般,怎么说家里都需要一个相对自由的人,就只能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