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危情记(第4/18页)

“这位营业员同志,现在老百姓购买需求旺吗,对物价满意吗?”

电视台的记者赶紧把镁光灯打在她尴尬的脸上,把话筒朝她嘴边靠过去。

“谢谢首长关心,很旺很满意。”

如果她没有认出我来,也许会这样回答。如果她认出我来,是掉头跑掉,还是落落大方地说,啊呀,你不是赵某某吗,当大官了呀,关心老家来了……

哈哈,现在说说这事都肉麻,都羞愧啊。但这就是我这个人前面大半生的内心世界的模样。当时我去视察了那家百货大楼改制后的超市,并没有看到吴。但我在超市展览室的员工榜上看到了她的照片。她看上去很胖,眼袋很重,脸上全是斑斑点点的,完全没有了少女时代的那种白净。我突然心里有些快感,觉得自己为这个女人纠结着,跑到这个臭烘烘的超市来视察,简直是滑稽可笑。——我这种快感的源头还不单是这个,我当时除了妻子,外面还有了一个女人,她有一米七二的个头,皮肉如凝脂,这个,待会儿还要细说给您听——我拿眼前照片上这个女“高加林”跟我外面的女人比,一个地上蛤蟆、一个空中天鹅啊,她这光景甚至长得连我的大老婆都不如。事业就更不要谈了,我大老婆那时已经是市人民医院的高级专家了。我把她们三个人在心里比了比,别说心里那个得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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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还是要说回前面,还是从那年被小吴甩了之后说起。

起初,那事对我影响真的不小。我回到部队,有一阵子情绪很低落,心里窝着一股无名火。大概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我跟战友打了七八次架,都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您知道吗,姓涂的那时是我战友,又是老乡,比我早一年入伍,已经当上小排长了。只有他多少听说过我的事,知道我那段时间为什么像发了神经,老是打架。他向连指导员举报我,你看这人,后来搞纪检是有前兆的啊,哈哈开玩笑的,他是好心,看我那样下去很危险嘛,此前他劝过我,我说去你的姓涂的,你以为你是首长啊,管老子的事!所以,这小子就搬连指导员来了。

指导员是吉林人,对士兵特严厉。我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营地外星光灿烂。指导员跟我边走边聊,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还讲了他自己失败的初恋,一大堆人生道理。我们在山下兜了一圈,回到营房附近准备分开时,他突然用手电筒抽了我一个嘴巴,差点把老子的嘴给打歪了。我毫无防备,简直给打蒙了,眼泪直往下滚。他说,今天我用手电筒打你个熊包的嘴巴,结束训话,你个熊包给我在这里站两个小时,把蚊子喂饱了再滚回去。你好好反思我说的话,把它们消化了,不然,明天开始再看到你萎靡不振的熊样儿,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换四节电池的手电,打得你满嘴没牙,你好好给老子长点志气。

我站在那里,哭了两个小时,然后回营房了。我肿了半边脸,脸上还被蚊子叮了几个大包,一看自己都没有个人相了。

指导员下手够狠的,但这一打确实打醒了我,我决定忘掉这件事,忘掉这个女人。我要好好表现,争取在部队混出个人样儿来。同时,这一打也让我与贵人结下了缘分。指导员后来一直很注意我,提携我。他自己进步很快,后来一直干到某省军区第一政委,现在早退休了。我的对象也是他介绍的,是另一个部队的指导员一个东北老乡的女儿,姓李,后来的日子里,我都喊她小李。因为她比我大两岁,我这样喊她她特别开心。我喊小李小李,她就笑了,边笑边应哎哎老赵老赵啊。多么有趣啊。

我的岳父当时是团级干部,后来转业回老家了。1989年我24岁,跟这位东北姑娘小李结婚了,她当时在军区医院当医生,业务水平公认的出色。小李虽然相貌平平,但脾气很好,很温厚,让我找到了港湾的感觉。关键是她虽然是大学毕业生,又是部队的干部子女,却让我一点感觉不到压力。她从来不轻视我是山区旮旯的人,不轻视我只有高中文凭,对我父母的态度比对她自己的父母还要好。日常生活中小李从不对我挑三拣四,在她眼里,我什么都出色,长相、谈吐、能力、为人处世,用今天的话说,她无不点赞。她不光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而且使我获得了无限的自信,老婆的欣赏对男人来说,真的非常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