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战国风云(第6/11页)

刘文辉的两任上司都是大邑人,其中一位就是刘成勋,在此期间,他一路攀升,从营团长升到师旅长。可是川军中大邑籍贯的很多,又有谁不想升官受提拔,不会走老乡关系?这么多人里面,能凭“大邑系”混出头的,其实寥寥无几。

再说到“保定系”,最早扛“保定系”这个招牌且统领“保定系同盟军”的,其实是邓锡侯,但在刘文辉凭借保定二期的资历进入这个圈子后,邓锡侯很快就乖乖地退居次席,将盟主的位置让了出来。

刘文辉在学生时期就相当用功刻苦。有人曾捡到一本他在保定军校读书时所用的课本,那是德国军事家克劳塞维茨的《大战学理》(即《战争论》在中国的最早译本),上面从头至尾,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眉批旁注。

刘文辉能研读到这个程度,殊为难得,他的政治和战略眼光亦可见一斑。

很多四川高层人物都有吸食鸦片的习惯,刘文辉后来也抽上了鸦片,但他能说戒就戒,毫不拖泥带水,说放下就放下了。

这样一个人,不管你把他放到“刘湘系”、“大邑系”还是“保定系”,都注定要脱颖而出。

不久之后,连刘湘也感觉到了危机。在巴蜀政坛,刘湘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宽厚能容的“仁义之君”。

有一年夏天,他在重庆主持教育会议,发言时憧憬远景,说他统一四川后,一定先要发展土特产,像荣昌烧酒房的泥金茶壶,隆昌的白猪儿(都是当时的名特产),都要兴旺起来。

这些话本来没什么错,错的是他又跟着来了一句:“只要土特产能发展起来,就能致富,所以我们不靠科学也不要紧,闭关亦能自守。”

刘湘所说的“科学”,并不是单指科学技术,而是对外界事物的统称,他要表达的基本意思是,四川乃天府之国,这里应有尽有,经济搞好了不依赖外援也行,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也就是“闭关自守”。

台下坐着很多教育界人士,包括重庆大学的校长和分院院长。其中有个理学院的院长当即打断刘湘的讲话,起立发言:“我以为,国家富强必须依靠科学,如不依靠科学,请问督办今天为何要穿西装呢?”

身着西装的“刘督办”登时面红耳赤,随即退席仓皇而去。

刘湘讲话当然有不妥之处,可这院长也未免太尖酸无礼了些。只能说,那时候的教授和知识分子有的是独立精神,敢跟高官显贵放炮并以此为荣的不在少数。

当然,反过来也得替刘湘说句公道话,他作为重庆实际的“土皇帝”,虽然被人中途哄下台去,导致脸面全失,但事后既未发火也未报复,这就不是一般人,也特别是那些平时吆五喝六,手上握根枪杆子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诸侯们所及不上的。

你换杨森来试试,“蛮干将军”有可能当场发作,桌子一拍,暴喝一声:“请你不要打断我的讲话,否则滚出去!”

刘湘对自己的形象也曾自鸣得意,所谓得天下先要得人心嘛,这可是当年先主的取胜之道。

然而在刘文辉崛起之后,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连刘湘都遭人起哄,可见诸侯们的发言水准,但刘文辉例外,他几乎就是个天才的演说家。

刘文辉讲话,从不依靠秘书写稿,所有布局、段落、内容全系他一人构思,秘书至多不过执笔整理而已。他还有一个习惯,即不讲重复的内容,哪怕是同一主题,每讲一次,就要修改一次,加进其他素材和观点。有一个主题,据说他讲过十八次,这十八次的发言稿竟然完全不同。

你还别小瞧了演讲,西方政治家有哪个不是演说家?若不会演说,都迈不进政治这个门槛。

刘文辉出来讲话,就相当于一个政治家的即席演讲,往往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就算讲的时间长,听的人也丝毫不觉厌倦,与刘湘等人形成不小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