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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多喝了点,事后,他都不记得那天还去了安雅的家,第二天清晨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当他在中午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嗓子都哑了。他匆匆地洗了一把,穿上衣服下楼了。

楼下的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那都是陈妈的手艺,浓稠的燕麦粥、切成厚片的烟熏火腿,还有炒得喷香橙黄的鸡蛋,只见查尔斯和欧内斯特正埋头吃着。

“奥利佛和弗兰克也要走了!”欧内斯特一见到他就大叫起来,嘴里还塞满了炒鸡蛋。

“什么?”他重重地坐了下来,“那两人?他们一点积蓄都没有。”一张去美国的末等船票是一百五十美元,也就是四百五十块钱,以一百五十块的收入,也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存下来。何况灯红酒绿的上海就张开双臂等着你,夜夜笙歌吸引着你,存钱成了十分困难的一件事。“他们上哪儿去弄钱呢?”

“赛狗场。”查尔斯说,“他们说,运气好,赌赢了的话,就能买上两张船票了。话说,如果这里真的打起仗来,那我们都得跑。”

托马斯听了无言以对。

“难道你就不害怕?”查尔斯问道。

“当然怕,但是,在老家,我也害怕,所以才会选择离开。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里。”

他们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低下了头。“我们也一样。”欧内斯特说道。

“如果他们入侵上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就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过,我们又不参与战争,无论哪一方赢了,都和我们没关系。再说,他们都想听爵士乐,无论战争的结果怎样,我们应该还能继续演奏。”

这两个男孩又对视了一眼,欧内斯特说:“我们会留下来。”

“再也不回去了。”查尔斯附和道。

“尾巴,”欧内斯特话锋一转,“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你怎么管起我来了?”

“华叔告诉我,你今天上午七点才回家。”

“真的?这是他说的?你这个调皮鬼。”托马斯很喜欢这个男孩,这个机灵的孩子在上海待了一年半,现在一口流利的洋泾浜,和当地人可以没完没了地聊天了。而托马斯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学会几句洋泾浜,更别提上海话和国语了,对于他来说,那真是太难了。其实,托马斯在上海遇到的乐手中,也没有别人能讲上几句上海话或者其他地方方言的,这两兄弟的机灵劲儿让托马斯很喜欢。

看着这两个快活而开朗的男孩,托马斯脱口而出:“嘿,你们两个,别自己租房子了,干脆搬过来和我住吧。”他们一听这话,就咧开了嘴,他知道他的提议是对了,何况他自己也需要伴。这个屋子里,有太多的空房间了,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寂寞。现在,夏天来了,这个屋子里的空气黏滞闷热。冬天的时候,沉默寡言的老朱是这栋屋子的供暖大使,现在,他把窗户都打开透气,还各处放了好些扇子,供大家随时取用。

“我会跟林鸣讲的,”他告诉这两兄弟,“把你们的东西搬过来吧,今晚就住下来。”

两天后的晚上,也就是一九三七年六月的第三个礼拜三,森冈第一次走进了皇家剧院。

当时,杜月笙正在他的包厢里,宋玉花、林鸣,还有他的保镖,就围坐在他的身边。起初,没有人注意到他进来,他穿了一身不起眼的便衣,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直到他跟侍者要了一杯威士忌,大堂经理周先生才发现了他。他脚步匆匆地上了楼,一把拉开了包厢的帘子。“他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那个大将。”

“是吗?在哪里?”杜月笙问道,顺着周先生的手指看下去:“哈!看见了,这只汽油桶。”

包厢里的人都紧张地往下看,看向对面包厢的下方,那里坐着一个长得粗壮结实的日本人。“没娘教的混蛋。”老火鸦骂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