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11页)

“没有,”法国大使用英语回答,“我们来喀布尔的时候,我们就知道……哦,我们就知道兴都库什山。”

“但我们总是叶公好龙。”赫伯特爵士评论道。他也很愿意推迟一会戏剧朗诵。毕竟,在冬天的喀布尔,聚会无论什么时候结束都没关系,不管是十点,还是半夜一点,或者凌晨四点,全都无所谓。“我记得驻扎在印度的事情。那是战前了。”他没说“那时候可是好时光,那些好日子”,但是我们知道他有意让我们这么想,“我那会儿在克什米尔打猎,有一天我说要跟我的送信人一起去捕一头克什米尔棕熊。

“在斯利那加的酒馆里有个男人,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他问我,‘你打定主意要去射杀克什米尔熊,赫伯特爵士?’我回答说我正有此打算,而且毫无疑问的是,我的态度暗示他,这个问题把我惹火了。”

阿富汗仆人走进来,在火上放进几根宝贵的木头,门外风声入耳,每个人都朝同伴凑近了一点。“那个陌生人不理会我的粗暴态度,又问,‘赫伯特爵士,你对克什米尔熊是否有一点点了解?’我有点生气地说,‘不就是一头熊吗。我在西姆拉动物园见过,那个罗杰什么的还打中了一头。’那人逼问我,‘但是你打中过吗?’

“‘没有,’我回答,然后那个男人严厉地说,‘那你没有权利对此发表意见。赫伯特爵士,你绝对不能射杀这种熊,你绝对不可以。’我谢谢他不辞辛苦地告诉我这些,然后昂首走出了酒馆,但是去打猎的路上,有一个向导用克什米尔语问我,以前是否猎杀过他们国家的熊,我说没有,然后他建议我们打道回府。我的胃口一下子被吊起来了,我快马加鞭,我们来到了克什米尔有棕熊出没的地方。

“我们找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快到傍晚时我们来到了一片灌木丛,虽然我没看清那畜生,但是我能看出来是一头熊,于是我开枪打了一通。我没打死那头熊,倒霉的是,我把它打成了重伤。”

赫伯特爵士停下了他的叙述,有那么一会儿我认为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很明显,他不想接着说下去了,但是他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说:“我觉得这房间里没有人听说过克什米尔熊吧。那熊的声音就像人类一样……就像一个处于极度痛苦中的女人。受伤之后,那熊连滚带爬地顺着灌木丛逃走,惨叫得活像个备受折磨的母亲。我差不多能听清楚它在哭诉什么。它呜咽着,嚎哭着,显见得就要因极度的痛苦死去。那真是……”他搜索着合适的词汇,把右手伸出去捶打着椅子,“那真是……”

在火堆旁坐着的玛格丽特女士说:“令人心碎啊。赫伯特爵士想要离开灌木丛,但是那些信差提醒他必须结果了那头熊。那是他的使命。于是他扑过去——那些男人说的——但是那头熊已经一瘸一拐地逃到树林深处去了。”夫妻俩沉默了,我们侧耳倾听,呼啸的风声将冬天最后一场暴雪刮碎。

“我在那头悲泣不已的熊身后追赶了将近一个小时,”赫伯特爵士平静地说,“追上它并不难,因为那头畜生不时地又哭又喊。那场面绝对十分怪异。那头熊不是个畜生。那是一切被人类猎杀的可怜虫的化身,鹌鹑、野鹿、兔子。我可以告诉各位,那头熊对我哭诉,痛苦地嚎叫着。最后我发现它筋疲力尽地倒在一棵树旁。就在我靠上去的时候,它还在悲泣着连连惨叫。以上帝的名义,我要告诉各位,那头熊……”

“你开枪了吗?”法国大使用法语问道。

“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开的枪,但是我确实那么做了。然后我就飞奔回斯利纳加的酒馆去找那个曾经警告过我的男人,但是他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