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2/7页)

她们站在门前,莱拉把她早先跟阿兹莎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如果他们问起你的父亲,你会怎么回答?”

“他被圣战组织的人杀害了。”阿兹莎小心谨慎地说。

“很好。阿兹莎,你能明白吗?”

“因为这是一所特殊的学校。”阿兹莎说。如今她们就在这里,这座房子已经出现在眼前,她显得很慌张。她的下唇不停地颤抖,泪水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莱拉知道她正在挣扎着让自己更勇敢一些。“如果我们说真话,”阿兹莎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他们不会接纳我。这是一所特殊的学校。我想回家。”

“我会常常来看你的,”莱拉勉强地说,“我保证。”

“我也会,”玛丽雅姆说,“我们会来探望你的,亲爱的阿兹莎,我们还会一起玩,就跟过去一样。你只是在这里待一阵,等你父亲找到工作就回家。”

“他们这里有东西吃,”莱拉声音颤抖着说。她庆幸自己穿了布卡,庆幸阿兹莎看不到布卡之后的她已经肝肠寸断。“在这里,你不会饿肚子。他们有米饭、面包和水,说不定还有水果。”

“但你又不能在这里。玛丽雅姆阿姨也不会在这里陪我。”

“我会来看你的,”莱拉说,“我会常常来。看着我,阿兹莎。我会来探望你。我是你的母亲。就算杀了我,我也会来看你的。”

恤孤院的负责人是个背有点驼的瘦小男人,面容和蔼可亲。他秃顶,留着乱蓬蓬的胡子,眼睛小得像两粒豌豆。他的名字叫察曼。他戴着无边便帽。他的眼镜的左边镜片已经碎了。

领着她们去办公室的路上,他问莱拉和玛丽雅姆叫什么名字,也问起阿兹莎的名字和年龄。他们穿过阴暗的走廊,一些赤足的孩子纷纷给他们让路,站到旁边看着他们。他们不是剪了平头就是剃了光头。他们穿着衣袖磨损的毛衣,膝盖磨破的破旧牛仔裤,用胶带打补丁的外套。莱拉嗅到肥皂、滑石粉、氨水和尿液的味道,也察觉到阿兹莎越来越紧张,她已经开始抽鼻子了。

莱拉朝院子瞥了一眼:杂草丛生的空地,歪斜的秋千架,废旧的汽车轮胎,瘪下去的篮球。他们路过的房间空荡荡的,窗户都蒙着塑料纸。有个男孩从其中一个房间冲出来,抓住莱拉的手肘,试图爬到她的怀里。有个护理员正在清理一摊看上去像尿的液体,他放下拖把,把那个男孩赶走。

察曼看上去对那些孤儿很和善。从那些孤儿身边走过时,他伸手拍拍他们的脑袋,关怀地跟他们说一两句话,摸摸他们的头发,一点都不造作。那些孩子喜欢跟他交流。莱拉觉得他们全都期待得到他的赞扬。

他请她们走进他的办公室,房间里面只有三张折叠椅,还有一张凌乱的桌子,上面堆满了纸张。

“你是赫拉特人,”察曼对玛丽雅姆说,“我从你的口音听出来的。”

他靠着椅背,十指相扣的双手放在肚子上,他说他有个姐夫以前生活在那儿。尽管这些都是寻常的姿势,但莱拉注意到他的行动有点不便。尽管他脸上挂着微笑,莱拉还是察觉到微笑下面隐藏着的麻烦和伤痕,这副高兴的样子掩饰着的失望和挫折。

“他是个做玻璃的,”察曼说,“他做过一些漂亮的翠绿色的天鹅。你要是对着阳光把它们举起来,它们的内部会闪闪发亮,好像那玻璃里面填满了很多小小的宝石。你有没有回去过?”

玛丽雅姆说她没有。

“我本人是从坎大哈来的。你去过坎大哈吗,夫人?没去过啊?那里很漂亮。那儿的花园很美!葡萄很甜!啊,那些葡萄。我一想起来就流口水。”

几个孩子聚集在门口,朝房间里窥探。察曼用普什图语温和地叫他们走开。

“当然,我也喜欢赫拉特。艺术家、作家、苏非主义者和神秘主义者的城市。你知道的,过去有个笑话,说你要是在赫拉特伸出一条腿,肯定能踢中一个诗人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