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六章(第2/7页)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可能是这样想的。我们的好国王费迪南德是怎么回复的呢?”

“他拒绝在目前的情势下插手我们的事情。”杜阿尔特说道。

亚历山大教皇笑了:“他是个可敬的人。他还记得是我颁布特许状,允许他与他的大表妹、卡斯提尔的伊莎贝拉结婚的。也正因为如此,西班牙和卡斯提尔才得以结盟,从而扩张了阿拉贡帝国的领土。”

杜阿尔特建议道:“我们最好考虑派一位使节去那不勒斯进行调解。我们要让他放心,梵蒂冈对西班牙和阿拉贡王室是忠诚不贰的。”

亚历山大表示赞同:“我们也要主动与费兰特联姻。米兰有的东西,那不勒斯怎么能没有?”

切萨雷此时心中暗自庆幸,他说:“父亲,关于这事儿我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再怎么说,我也是神圣罗马天主教会的一名红衣主教。”

那天深夜,亚历山大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眼望漆黑的夜空,思索着人们的处世方式。罗马教皇得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恐惧会让人做出与自身利益相悖之事。恐惧会让一个理智的人变成一个乱了分寸的傻子,要不然卢多维科怎么会在明知毫无胜算可言的情况下还与法国结盟呢?难道他没有预想到军队一旦进城,所有市民都会遭殃吗?女人、孩子和男人都会处于危险之中。想到这里,教皇叹了口气。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意识到自己的确是绝对无误的教宗,这让他心中十分安慰。

即使是在欺诈和背叛蛰伏四处的时刻,也总有人表现得比他人更邪恶。残忍在他们的心脏和血管中脉动,他们似乎苏醒过来,心智感官也觉醒过来,这令他们在折磨同伴时所获得的快感,几乎堪比大多数人在性爱时得到的快感。他们信仰的是一个严厉、强势的上帝,然而这不过是他们自己内心创造出来的。他们虔诚地信服这位上帝,并且凭着扭曲的宗教狂热,按照这一幻觉,将自己也打造成如此模样。那不勒斯的费兰特国王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他的敌人不幸蒙难,那时,折磨对方的心智比折磨对方的身体要让他觉得欢喜得多。

费兰特身材矮小,体形肥胖,橄榄色的皮肤,两道粗黑的眉毛又乱又密,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险恶。他全身上下覆盖着同样粗乱的毛发,那毛发不时从他尊贵王袍的领口、袖口露出来,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某种原始野兽的皮毛。他年轻的时候,感染过一种致命的疾病,还因此拔掉了两颗门牙。后来,由于虚荣心作祟,他又命王室金匠为他打了两颗金牙。他很少笑,但是一旦笑起来,总让人感觉更加邪恶。全意大利都盛传说,费兰特出门既不用带武器也不用带保镖,因为他的那两颗金牙就足以从敌人身上生生剐下肉来。

费兰特身为那不勒斯的统治者,管理着意大利内陆最强大的领地,每个人都对他怕得要命。敌人一旦落入他的手中,他就会把他们锁进牢笼。每天,他都会到地牢里去溜达一圈,心满意足地视察他的“动物园”。被他折磨得千疮百孔的犯人最后终于扛不住而放弃在人世的挣扎,灵魂升入了天堂,哪怕是这样,他也不肯放过他们。他将犯人的尸体做防腐处理后再放回到笼子里,以此提醒那些还苟延残喘的囚犯:即使他们死了,也无法阻止他找乐子。

甚至是最忠诚的仆人,也没有谁能逃过费兰特这种残忍的猎杀嗜好。他从仆人们那里得到百般伺候,还夺走仆人们的金钱,然后趁他们睡着时将他们残忍地砍杀。他的仆人直到死,都没有享受过片刻安宁。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是一位极有手腕、卓越非凡的政治家,就连教皇也无法从他的领地里获得任何好处。多年来他都拒绝向教会缴纳什一税,只同意按照传统,每年向罗马供奉一匹白马,作为礼物送给教廷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