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嵯峨山虽然缺少一种雄伟宏大的气魄、苍茫郁葱的壮美、神秘莫测的深奥,但也不失黄土坡塬特有的粗犷。再往远处看,苍郁与迷茫中隐约可见的乳峰山扑进她眼帘时,她精神突然为之一振,忍不住自言自语说:“乳峰山,一座为女人天造地设的山——武则天把自己的陵寝建造在那里,是天意啊!既然在老天爷眼里,女人也能撑起一片天来,我周莹为什么不能撑起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呢!安吴堡未来的天,我一定要撑得比吴尉文还要高,让天变得更蓝,不然,就失去了我守寡的真正意义。人活着有得就有失,既然我失去了女人应有的家庭幸福,就应得到合理的补偿,我必须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奋斗,争取本应属于我拥有的一切。”

周莹在马上,对自己的胡思乱想笑出声来:“话好说,事难办呀!我要建造一座属于自己的建筑物。”话才出口,眼前便出现了一幅景象,骆荣、房中书一伙全瞪大了眼。唉!我若要做出令他们想不到的事,他们会不会唾弃我呢?

她从马背上跳下来,顺手摘起一朵业已开败的紫色打碗花看着,苦笑着坐在地上。

汗血马悠闲地啃着青草,不时看一眼草丛里的主子,像是在问:“主子,你今儿个咋了?”

不知何时,一个年轻的挑夫,不声不响走上山包,看见了草丛里的周莹,挑夫悄没声地停住了脚步,把肩上的挑担放在地上,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说:“小姐,坐在地上小心受凉。”

周莹听声,猛地坐直了身子,睁大了双眼,望着喘着粗气的挑夫,脑子里忽然闪出自己嫁进安吴堡那天从轿帘下窥到的那个站在皂角树下的年轻挑夫。她怎么也不相信,今儿个竟鬼使神差又见到了他。尽管他显得黑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可那古铜色的胸膛,仍是那样平坦健壮。她从挑夫联想到了吴聘,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心想:当初我如果不是嫁进安吴堡,而是嫁给像挑夫这样的男人,我早该是孩子的妈了。现在可好,没有丈夫,没有子女,是姑娘已嫁人,是媳妇却没男人,这一辈子算是啥样的女人啊!

她从草地上站起,手中的马鞭垂下来,走到挑夫面前问道:“大哥,你挑的啥东西?”

“杂货。”挑夫回答,“把村里人要的杂七杂八日用品挑进村里,再把村里人的土产和粗布挑进城里。”

“挑一次货能挣多少钱?”周莹又问。

“不多,够吃饱肚子。”挑夫说,“一年到头,能挣十几两银子就不错了。”

“能养活家小吗?”

“够养活老娘了。”

“你成家了吗?”

“娶不起媳妇呀!”

“这么说,你还是单身汉?”

挑夫苦笑说:“没法的事!”

周莹脑子一转,笑道:“这位大哥,你愿不愿娶媳妇?”

挑夫说:“想与不想一样,挣不来钱,谁家愿把姑娘嫁给我这穷汉?”

“我帮你找个媳妇咋样?”

挑夫吃惊地说:“咱们又不认识,你帮我娶媳妇岂不成了笑话?”

“我说话算数。”周莹说,“看在我们第二次见面的份儿上,我出银子给你娶媳妇。”

“我们是第二次见面,我咋想不起来……”

“第一次我坐在出嫁的轿车里,你站在皂角树下,记起来了吧?”

挑夫想了想,猛然一拍额头,忙跪地对周莹叩头说:“原来你就是安吴堡周莹少奶奶啊?”

周莹忙说:“起来,起来,磕啥头嘛,我把伺候我的一个丫鬟嫁你做媳妇,你若同意,回头我给你们办婚事。”

“我秦河此生此世绝不会忘记少奶奶的恩德。”

周莹此时已没有了继续散心的兴趣,见挑夫秦河同意了自己的意见,翻身上马说:“秦河,你明天到安吴堡来找我就是了。”说完,策马顺原路往安吴堡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