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11页)

书房里,贝子爷是越哭越伤心:“大清国的江山没了,我还活什么劲儿啊?不如死了心里干净!”他说着站起身,到靠东墙的柜子里翻东西。

徐连春也凑到书房窗根儿底下,用人悄声告诉他:“贝子爷说,大清国的江山没了,他还活什么劲儿。”

徐连春一怔:“大清国的江山没了?”说着,他用手蘸了蘸吐沫,捅破了窗户纸,向里面张望。只见贝子爷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段白绫子,双手抻了抻,走到书房的中央,琢磨着往哪儿拴。徐连春没瞧明白贝子爷是什么恚思,他躲开捅破了的窗户眼儿,嘴里嘀咕着:“大清国的江山易了主,贝子爷往后就不是皇亲国戚了,随手白来的那些好处都跟着没了,一夜之间成了平头儿百姓,唉,搁在谁身上能受得了啊!”

用人凑近窗户眼儿看了看,不禁大惊失色:“徐管家,不好,贝子爷要上吊!”

徐连春突然反应过来:“快救贝子爷!”说着,他跑到书房门口大叫着砸门:“贝子爷,贝子爷,您开门,开门哪……”

叫了半天里面没动静,徐连春赶紧吩咐用人:“使点儿劲,把门撞开!”

用人往后退了退,使足了劲,一脚把门踹开了。

他们冲进了书房,用人扶着贝子爷从椅子上下来,徐连春用袖子胡噜了一把被贝子爷踩脏了的椅子,这才扶贝子爷坐下。

贝子爷手里拿着白绫子,脸上挂着泪珠,徐连春指着白绫子,惊恐万分:“贝……贝子爷,这是……皇……皇上赏的?”

贝子爷把白绫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是我自个儿不想活了!”

徐连春这才松了口气:“那您这是为什么呀?”

贝子爷的眼泪又下来了:“大清国,祖宗的江山啊……”

徐连春示意用人把白绫子拿走,用人捡起白绫子出去了,他这才劝道:“贝子爷,虽说大清国的江山没了,可您也不能上吊啊,您要真有个好歹,不是让那些把大清国鼓捣没了的人称愿啦?”

这话说到点儿上了,贝子爷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徐连春取来手巾递给贝子爷:“这就对了,往后怎么着,再想辙吧。”

这些日子,庄虎臣总是眉头紧锁。快到晌午了,他从后院过来,又站在荣宝斋门口观察起过往的行人,行人已经剪掉辫子的显然比前几天又多了不少。

云生手里拿着报纸凑到门口:“掌柜的,咱们什么时候剪辫子啊?”

“急什么呀,再等等。”庄虎臣语调低沉。

云生指着报纸:“中华民国刚公布了第二十九号公报,限期二十天,官军民一律剪掉辫子,不剪者以违法论处,咱们还是赶早儿好吧?”

“剪辫子是小事儿,我在琢磨,改朝换代了,荣宝斋的买卖该怎么办。”

“咱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呗。”云生愣头愣脑的。

“那就等着喝西北风儿吧。”庄虎臣一甩手,走了。

云生看着掌柜的背影,迷惑不解。这时,两位剪了辫子的客人来到门口,云生回过神来,赶紧招呼客人:“二位先生,里边儿请……”

没过多久,庄虎臣一只手捂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拿着辫子回来了,云生高兴地迎上去:“掌柜的,您剪辫子去啦?待会儿我也去剪了。”

庄虎臣坐下:“在街上遇见两个小兔崽子,趁我一不留神,蹿上来就是一剪子,得,留了一辈子的辫子,就这么一剪子……全交待了。”

张喜儿端过茶来:“不是说早先咱汉人不留辫子吗?这是满人的讲究,是满人逼咱留的辫子。”

庄虎臣端详着手里的辫子,满面愁容:“万一中华民国没弄好,又把皇上请回来,没了辫子可怎么交待呀?”

“掌柜的,没有的事儿,您是瞎操心。”张喜儿宽慰着。

“账算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