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第6/10页)

凯瑞丝使劲砸门。没有听到马上回应,她连忙试着门闩,发现是开着的。她冲进室内,嘴里说着:“玛蒂,你得立刻到医院去,是我父亲病了!”

前室是空的。凯瑞丝拉开遮挡厨房的帘子。玛蒂并不在那儿。凯瑞丝高声说:“噢,在这种时候,你为什么偏偏不在家呢?”她四下张望寻找玛蒂可能到什么地方去的踪迹。这时她才注意到屋里看着已经空空的了。所有的小瓶小罐都已搬走,只留下了空架格。玛蒂用来研磨配药的钵和杵都没有了,溶煮用的小锅没有了,切草药的刀也没有了。凯瑞丝回到了房子的前半部分,发现玛蒂的私人用品也消失了:她的针线盒,她的精致的木制酒杯,她挂在墙上当装饰的绣花围巾,她珍惜的雕刻骨梳。

玛蒂打点了一切,走掉了。

凯瑞丝能够猜到原因。玛蒂准是听到了昨天菲利蒙在教堂里的问话。按照传统,教会法庭在羊毛集市那一星期的星期六开庭。就在两年之前,修士们借此机会以荒谬的异教罪名对疯子尼尔进行了审判。

玛蒂当然不是异教徒,但恰如许多老妇人听说的那样,这一点很难证实。她曾经推算过她从审判中活命的机会,结果令人骇怕。她跟什么人都没打招呼,就收拾起她的东西,离开了镇子。大概她遇上了一个卖完东西回家的农人,劝说他把她带上牛车。凯瑞丝想象着她天刚亮就走了,她的箱子就在她身边,放在牛车上,她的斗篷的兜头帽向前拉着,遮住她的脸。哪怕她去了什么地方都没人猜得出来。

“我该怎么办呢?”凯瑞丝对着空屋子说。玛蒂比王桥的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帮助病人。她在埃德蒙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这种时刻走掉,真是再糟不过了。凯瑞丝感到绝望了。

她坐到玛蒂的椅子上,仍然因为跑了一路而喘着气。她想跑回医院去,但那样做毫无意义。她没法帮助她父亲了。谁也不能了。

她心想,这镇上应该有个治病的人;一个不靠祈祷和圣水或者放血,而是使用已经证明行之有效的简单疗法治病的人。这时,她坐在玛蒂的空屋子里,意识到有一个人可以补上这个空缺,一个了解玛蒂的方法而且相信她的疗效的人。那人就是凯瑞丝自己。

这念头如同使人一时眼前昏黑的灵光突然在她心头闪过,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完全被其含义攫住了。她知道玛蒂处方的主要成分:一种止痛的,一种造成呕吐的,一种洗伤口的,一种退烧的。她知道一切普通草药的用途:莳萝治消化不良,茴香治发烧,芸香治肚胀,水田芥治不育。她还知道玛蒂从来不用的处方:用粪做的泥罨敷剂,含有金银的药物,用写在羔皮纸上的韵文缠在疼痛的部位。

她在这方面有一种天赋。塞西莉亚嬷嬷曾经这样说过,实际上还求过凯瑞丝当修女。哼,她可不打算进修道院,但或许她可以取代玛蒂的位子。为什么不呢?布匹生意可以交给马克·韦伯去管理——何况他已经在做大部分工作了。

她还要找出别的聪明妇女——在夏陵,在温切斯特,或许在伦敦——并且询问她们的方法,有什么成功的和有什么失败的。男人们对他们的手艺都讳莫如深——他们管他们的诀窍叫作“神秘”,好像在鞣制皮革或打造马掌上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但妇女通常都愿意彼此之间分享知识。

她甚至还可以阅读修士们的一些古老典籍,其中说不定还有真理呢。或许塞西莉亚赞赏她的天赋会帮她从教士的迷信崇拜的谷壳中筛选出实用疗法的种子呢。

她起身离开了那栋房子。她慢慢地往回走,不敢去想在医院里会看到什么情况。她此刻觉得像个听天由命的人了。她父亲要么会恢复健康,要么不成。她能做的只能是实现她的决心,这样,有朝一日她热爱的人生病时,她就会知道如何尽可能地帮助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