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第3/7页)

在休息时,伍尔夫里克情绪消沉。格温达每看他一眼,就想哭泣,他在周围走动时,眼睛看着地面,宽阔的双肩耷拉着。整整一个夏季,他似乎都不知疲惫,在地里干活,简直就像一匹靠得住、任劳任怨的耕马;可现在他面带倦容了。他做到了一个男人能做的一切,可是他的命运却给交到了一个痛恨他的人的手中。

她本想说些有指望的话,以便让他打起精神,然而事实上她和他有着一样的悲观心绪。老爷们往往都心胸褊狭,睚眦必报,拉尔夫身上更没什么东西可以鼓励她指望他会宽宏大量。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愚蠢又残忍。她永远不会忘记他用梅尔辛的弓箭杀死她的小狗的那一天。

没有迹象表明他从那时起有了什么改进。他带着他的扈从,一个叫作阿兰·弗恩希尔的肌肉结实的青年,住进了采邑的宅邸,他们二人喝着葡萄美酒,吃着鸡肉,还带着他们那个阶层的人典型的漫不经心的劲头捏女仆的乳房。

内森总管的态度证实了她的担心。管家没有费神去商讨加价的贿赂——一个确切的迹象表明他明知要败诉了。

安妮特似乎对伍尔夫里克的前景也怀着无奈的观点。格温达看出了她这种明显的变化。她不再那么活泼地歪歪头,走路时也不再那样扭动臀部,她那滴水般清脆的笑声也不经常听得到了。格温达希望伍尔夫里克看不到安妮特身上的这种差别:他自己就够愁的了。但她似乎看到,晚上他在珀金家不待到那么晚了,而且回到家里也沉默寡言。

礼拜天上午,她惊讶地得知,伍尔夫里克还抱着渺茫的希望。礼拜结束后,加斯帕德神父把位置让给了拉尔夫老爷,她看到伍尔夫里克双眼紧闭,嘴唇微翕,大概在向他最崇敬的圣母马利亚祷告。

全体村民当然都在教堂,包括乔比和埃恩娜在内。格温达没和她父亲站在一起。她平日里有时和母亲搭两句话,都是她父亲不在跟前的时候。乔比的面颊上有一块红疤,那是她用着火的木柴烫的。他从来不敢看她的目光。她仍然怕他,但她觉察到他现在也怕她了。

拉尔夫坐在那把大木椅上,用牛羊市场上一个买主的满意目光扫了他的治下一眼。这一天的法庭程序包含一系列的通告。内森宣布了收割领主土地的安排,下周的哪一天,哪些村民要在领主的土地上服徭役。没有请大家讨论。显然,拉尔夫无意受舆论支配。

还有内森每周都要处理的一些其他琐事:到星期一晚上要拣完“百亩”那儿的麦穗,以便从星期二一早就可以在那里放牧家畜,吃植株的根了,星期三开始“长地”那儿的秋耕。平时,对这些安排还有些细小的争议,都有那些爱抬杠的村民找茬提出不同的建议,可是今天他们全都沉默无语,等着摸清东家的脉络。

到了该作决定的时候,反倒出奇的低调。内森像是继续陈述另一项工作计划似的说道:“伍尔夫里克不准继承他父亲的土地,因为他只有十六岁。”

格温达抬头望着拉尔夫。他正在抑制住一次得意的狞笑。他的一只手去摸脸——她认为是下意识的——他触到了他的破相的鼻子。

内森继续说:“拉尔夫会考虑如何处置那些地,以后再给出他的明断。”

伍尔夫里克哼了一声,响声之大,人人都听见了。他早就料到这样的决定了,但这样的证实仍让他痛苦难忍。她瞅着他转过身,背对着教堂里的人群,遮着脸,抵到墙上,像是防止自己摔倒。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了。”内森说。

拉尔夫站起身来。他缓步走过甬道,眼睛不停地瞥向心乱神迷的伍尔夫里克。格温达揣度,要是他的第一本能就是擅权报复的话,他是个什么样的老爷呢?内森跟在拉尔夫后面,眼睛看着地面:他明知干了一件不公的事。他们离开教堂之后,人们纷纷议论起来。格温达跟谁也没说话,只是盯着伍尔夫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