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第3/3页)

格温达说不出话来了。她本来难以接受她父亲出卖了她的念头。此刻她必须面对这一现实:她母亲也一样坏。她感到了茫然。就像桥在她脚下摇晃似的:她难以理解,她正在经历着什么。

他父亲提着那一罐淡啤酒进了家。他像是没注意到那种气氛。他从壁炉架上取下三个木杯。“好啦,”他高高兴兴地说,“咱们来为咱们的大丫头回来干一杯。”

格温达走了一整天之后,又饿又渴。她接过杯子大口喝着。但她懂得她父亲此时的心情。“你有什么打算?”她问。

“嗯,”他说,“下星期就是夏陵集市了,是吧?”

“那又怎么样?”

“嗯……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她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再来一次什么?”

“我卖掉你,你跟着买主走,然后再逃掉,跑回家,你蛮不赖嘛。”

“蛮不赖?”

“我们已经有了一头值十二先令的奶牛!唉,差不多我要干上半年的活儿才能赚十二先令呢。”

“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啊,还有别的集市嘛——温切斯特、格洛斯特,我也说不上来还有多少了。”他又从淡啤酒罐里倒满了她的杯子。“怎么——这可比当年你去偷杰拉德骑士的钱包强多了!”

她没有喝酒。她嘴里有一股苦涩,如同刚吃了什么腐败的东西。她想和他争论。难听的话,气恼的诅咒,已经来到了她的唇边——但她没有说出口。她的感受已经不止是气愤了。吵架又有什么用?她再也不能相信她父亲了。而且由于妈不肯背弃他,格温达对她也不信任了。

“我该怎么办?”她说了出来,但她并不想从屋里任何人的嘴里得到回答。这问题是问她自己的。在这个家里,她已经成了一个商品,在市集上出售。她要是不打算接受这个,她能做什么呢?

她可以走。

她吃惊地意识到:这座房子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这一打击动摇了她存在的基础。从她记事以前起,她就住在这儿。如今她在这里感觉不到安全了。她将离开。

不是下个星期,她心里明白,甚至不是明天早晨——她必须现在就走。

她没地方可去,但这没什么两样。待在这里,吃着他父亲放在桌上的面包,就无异于向他的权威屈服。她就得接受他对她的估价,作为一个商品去出售。她后悔不该喝了那第一杯淡啤酒。她唯一的机会是当场拒绝他,并走出他的房子。

格温达看了看她母亲。“你错了,”她说,“他就是个魔鬼。那些老故事说得对:和魔鬼做交易,你会比你想的还要付出得多。”

妈躲开了她的目光。

格温达站起了身。重新斟满的杯子还在她手中。她把杯子一歪,把啤酒倒在了地上。“跳跳”马上舔了个干净。

她父亲气愤地说:“我为这一罐淡啤酒花了四分之一便士呢!”

“再见。”格温达说着,便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