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名韦尔卡姆,西部唐人街,犹太人(第3/4页)

出门问了很多很多人,听说镇郊有“类似”酒吧的场所。实际去那里一看,实在不成样子,再渴也没心情进门。以前在费城偏僻的乡间,我也到过同样有宗教性质的镇,进过外观同样阴沉的酒馆,因此十分清楚,那种地方肯定像《铁面具》中出现的地牢一样阴暗,感觉湿漉漉粗拉拉的,就像周围的破烂东西统统随风聚到了一处。进这样的地方喝啤酒,根本喝不出滋味。

只好死心塌地,吃了一顿没有酒精陪伴的味同嚼蜡的晚饭。之后在车里翻了个底朝天,翻出一罐几天前在加油站买下来以后扔在那里的如马尿一般温吞吞的百威,用旅馆里的冰块冰了,两人各分一半,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尽管不解馋,但的确是最高享受。

犹他州风光秀美,地方特色也令人兴味盎然,不过说实话,进入亚利桑那州荒凉沙漠正中一座荒凉小镇,在第一眼看到的酒吧里要了冰镇百威啤酒“咕嘟咕嘟”大喝特喝的时候,我们还是舒了口长气。这个该遭天罚的世界上的无可回避的现实已经一点一点渗入我的体内,真真的,酷酷的。唔,人世就该是这个样子,我想。

过了亚利桑那州(就我们实际路过的部分来说,除了仙人掌和加油站,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驶入内华达州,即将到达赌城拉斯韦加斯。我这人向来对赌博没有兴趣,不过既然来一次有名的拉斯维加斯,日暮以后还是穿上茄克去赌了一回。买了牌,这里那里转动赌盘,随心所欲地把筹码放在上面,或许该说是Beginner's luck[5],居然碰巧凑到了一百七十美元筹码。心中大喜,用赢来的钱一气买了许多旧唱片。拉斯韦加斯找起来也有几家旧唱片店,有的店里可以发现非常有趣的东西。

话又说回来,到底怎样性格的人会专门跑到欢乐之都拉斯韦加斯,在一股霉味的旧唱片店里一个劲儿找来找去呢?恐怕也只有因赢了一百七十美元而乐颠颠地径自离开赌盘那样的性格谦恭(或者说穷惯了)的人吧。

再说搞摄影的松村君,他比我厉害,在自动赌博机那里赢了满满两手的筹码,结果紧张得肚子急剧作痛,回房间大泻一通,泻罢面容憔悴地折回来说:“呃,看来我不是适合赌博的啊!”估计是那样,全然不适合赌博。这么着,两人在拉斯维加斯既未穷困潦倒,又未一夜暴富,仅仅旧唱片又多些罢了。不过,时至如今,吉米·史密斯[6]的密纹唱片再多又能怎么样呢?

离开内华达州,终于进入我们旅行的最后一站加利福尼亚州。除了仙人掌一无所见的沙漠在四周无限铺陈开去,笔直笔直的高速公路在沙漠正中尽情伸展。只是,此前几乎没有车辆对面驶过的空空荡荡的州际高速公路忽然拥挤起来,颇像平日的东名高速公路[7]。爬完漫长的坡路,过得山顶,远方一个奇妙的白色巨块清晰可见,犹如失去归宿的魂灵。形状扁平扁平的,看上去像是能够直接放在盘子上,用刀一切两半。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原来那就是作为洛杉矶名胜的烟雾。

这很有些让人莫名其妙。看不见大都市的剪影,看不见太平洋湛蓝的海面,又不是作为什么特殊的东西出来迎接我们,只不过是让人翻过山顶瞧见远处有白色烟雾时心想“原来那就是洛杉矶”罢了,其中没有“啊,我们终于横穿美国大陆到达西海岸了”那样发自内心的激动——虽然也不是反高潮[8]。

类似感慨的心情,是在我们下了坡驶上洛杉矶郊外六车道的快车道,整个被那烟雾吞没的时候蓦然产生的:“啧啧,这可真是个大国,旅程真够长的了!”虽然这么说未免煞风景。


[1] 被遗弃的无人居住的城镇,幽灵镇。

[2] 马可波罗《东方见闻录》对日本的称呼。意为“黄金之国”,引起了读者对东方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