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同样的梦的人们(第2/10页)

总而言之,我们便是在这无休无止的TOPE和坑洼的全程困扰下行驶在墨西哥的。我们所以没有夜间行车,较之害怕强盗,说不定更是因为实在受不了坑洼和TOPE的缘故。大白天都难以看清路况,天黑就更不用说了。

尽管道路如此肆虐,尽管存在很难说多么富于守法精神的那一类人,但我们毕竟能够以自己的意志在喜欢的时候行驶在喜欢的地方,这委实让人心里充满喜悦。如果你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穿越墨西哥——尤其内陆——弄一辆车几乎可以说是绝对条件。墨西哥内陆的有趣之处,不管怎么说都在于外人不怎么到访的小村小镇,因为乘大巴很难顺路到达那样的地方。假如好容易找见大巴到了哪里一座村落——到了自然好——回程大巴起码要等两天,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即使两天一班的大巴,如果哗哗下大雨(而且经常下)也可能开不来。若是时间多得打发不完的闲人,没准是一次有趣的经历,而对于此外的大部分旅行者,就不能说是多么现实的旅行方式了。

在瓦哈卡悠然休整四五天消除大巴旅行疲劳之后,途经太平洋沿岸美丽的海滨城市安赫尔,前往恰帕斯州的克里斯托瓦尔德拉斯卡萨斯这个名字长长的小城。离开太平洋沿岸,转瞬之间就进了山里。看地图即可一目了然,从哈利斯科州到瓦哈卡州、恰帕斯州之间,沿海几乎没有平地,海岸线和山地紧挨紧靠着伸展开去。险峻的马德雷山脉在这一带差不多伸到了太平洋岸边。所以,刚才还在炎热的海岸游泳,等到回过神来,此刻已置身于凉冰冰的山中。反正一进山气温就骤然下降,景物也整个一变。植物种类变了,田里的庄稼也不一样了,人们的生活样式开始带有截然有别的景象,所见男女的长相也已不同。越往山里去,身裹独特衣服的印第安人的身姿越多,云絮低回,静静润湿着山体,让人明显感觉到自己走进了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国度。

恰帕斯的原住民是印第安人,至今这个州仍以维持强有力的共同体而闻名。他们讨厌同梅斯提索人(混血西班牙裔人)混合,近乎顽固地保持着自己的传统生活。这个地方成了他们同西班牙人、后来又同梅斯提索人长年浴血抗争的舞台,那种紧张的空气至今仍有剩留。

西班牙侵略者来到这里是1523年的事,转眼之间他们就以武力征服了原住民即印第安人,没收了其土地,作为奖赏给了士兵。士兵们为耕种那些土地而把印第安人不折不扣地当奴隶使唤。印第安人被迫从原来生活的村庄迁移到深山沟里的定居点,在那里被置于士兵们的严厉监视之下,被迫改信基督教并承担重税。

关于原住民印第安人是在何等恶劣的环境下被奴役的,这一点可以从其人口的锐减推断。西班牙人征服这里时,住在恰帕斯的印第安人数量约三十五万人,而在1600年竟减为九万五千人。西班牙人从旧大陆带来的传染病固然是原住民人口减少的一大原因,尽管如此,也减得太过份了。从中不难看出印第安人是怎样被当作“消耗品”对待的。

作为印第安人的朋友站起来说话的,是以巴尔特罗梅·德拉斯卡萨斯为首的基督教传教士。他们保护印第安人,向西班牙本国强调印第安人的悲惨处境,终于促使奴隶制度的废除得以实现。这是1550年的事。克里斯托瓦尔德拉斯卡萨斯(由于名字长,往往略称德拉斯卡萨斯)便起因于他的名字。

问题是,虽然奴隶制度废除了,但印第安人所处的实质性隶属状态并没有出现多大变化,致使他们定期举行叛乱。1712年,一位采尔塔尔族少女做了一个梦,圣母马利亚出现在她的梦中,告诉她说只要拿起武器反抗西班牙人,就会给印第安人带来希望。于是他们拿起了武器,随即遭到了残酷镇压。1869年,佐齐尔族村庄出现了名叫“皮埃德拉斯·阿布兰泰斯(会说话的石)”的三块奇石,深受当地人尊崇。不久,奇石——那是“黑曜石”,看上去会说话——向人们说:举行叛乱,收回自己的土地!结果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但同样被军队镇压下去,其间有数量极多的印第安人惨遭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