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六部 骗枭 六十一(第2/5页)

大兴钱庄愿以钱庄做抵押,向汇丰银行拆借五十万,到英伦三岛购置自动缫丝机。汇丰方面调查了大兴方面的资信情况,深感大兴的业务正处于上升势头,同意大兴方面以钱庄做担保,并向大兴拆出五十万。双方履行手续后,钱已由汇丰汇往英国的银行,大兴方面将此款放给沈某,沈某已持有关凭证赴英国提款,购置设备。这个消息也传到了约翰的耳中。

大兴的眼光还满远的。他暗暗地想,中国的丝产量大,质地好,但缫制工艺落后,制成的生丝反倒赶不上日本。中国有句老话,好钢用在刀刃上。但凡想在丝业上干出点名堂的中国人,当把钱用在引入新设备上。对于这点,卞梦龙这个滑头算看到了,并且大有拼死一搏之势,敢放大款,出手就是五十万,甚至不惜把苦心经营的钱庄抵押给汇丰。但空有一番抱负又有何用,这钱他到最后很可能收不回来。为什么呢?这小子毕竟出道太迟,初生牛犊,对上海丝业的复杂内情还远远没有吃透。没有多年的经营,没有巧妙的手腕,下抓不住一大批丝行,上拢不住一大批丝栈和丝号,光从英国进来自动缫丝机又有何用?既无原料,又无与洋行间牢靠的联系,还不得枯竭而死。

约翰断定卞梦龙走了一步自以为高明的臭棋,这么放款的下场肯定极其可悲。他不打算提示什么,而只准备静观。反正有担保,到卞梦龙一败涂地时,汇丰不会吃亏,而他约翰则几乎为汇丰白赚来一座新楼。

事情正如约翰预料的那样,卞梦龙面临的情势很快恶化了。在圣诞节的夜晚,他到总经理家赴宴时,总经理在席间对他悄悄地耳语了几句,他听后心里陡地一沉。原来卞太太和那个男仆带着那个女孩卷了卞梦龙的所有浮财跑掉了。

中国有句话,落井下石。卞梦龙虽然没破产,但现在倒是个收回他所住的洋楼的一个时机。没等宴会结束,他向总经理轻声嘀咕了几句,走了。

大马路两侧的商家,都贴着圣诞大酬宾的彩条,在款款夜风中哗啦啦地飞舞着。约翰没有要车,徒步从大马路拐入一条冷落的小马路。满街的黄叶随着风势在地面上打转转。这是今年最后的一批黄叶了,枝丫真个已是光秃秃的。

洋楼的门敞着,任风呼呼地往里灌,他进了门,底层竟空无一人。几间房中,大凡像样点的东西全没了,甚至连丝绒窗帘也被扯去了。他徐徐上了二层,推门进了那间小书房。书房里没开灯,只有一个烟头在黑暗里泛出一豆红光。他啪地打开了电灯,只见卞梦龙正斜支在沙发里木木愣愣地抽烟,对他进来视如不知。

“卞先生。”约翰打了声招呼,“据说……”

“不是‘据说’了,是事实。”卞梦龙手指一松,烟头掉到地毯上冷淡地说,“前几天我到嘉兴去办事,回来后就成这样了。男仆把我太太和女儿全拐跑了,卷走了这楼里能拿走的一切。”

约翰看着烟头把地毯上的羊毛烧了个小小的洞,一缕细细的白烟带着一股子焦味袅袅升起。他上前几步,把烟头一脚踩灭。

卞梦龙抬眼看看他,苦笑着说:“那个奴才还算敦厚,尚知道给我留下这么块地毯,连床都拉走了,地毯倒留了一块,夜里我就睡在上面。”

约翰不失时机地说:“正由于我们之间有多重合作关系,听说此事,银行方面委托我来看望你。”

卞梦龙冷峻地一笑,“看望?洋人不会这么疼中国人。你来是不是要让我搬出这幢楼呀?家人私产全没了,何以要一人守一座空楼。这楼我建时就已抵押出去,产权早握在汇丰手里了。汇丰看到我这狼狈相,是不是认为回收它的时候已经到了?”

约翰冷淡地一笑,“且不说你对汇丰意图的猜测对不对,起码就我个人来说,在你的私产已被盗光的情况下,实实不必月月花一大笔租金硬挺在这座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