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玉座珠帘 第二十章(第2/16页)

为什么曾涤生就那么通达,倭艮峰就那么滞而不化?”

“也不能怪倭艮峰。”

“怎么不怪他?”恭王抢着说道,“有些都老爷哗众取宠,不足为奇,他是大学士,不就是宰相吗?一言一行关乎大计,怎么能这么糊涂——真是老糊涂!”

“也别说他,七爷年纪不是轻吗?一样也有那么点儿不明事理。”

“哼!”恭王冷笑一声,不说下去了。

“说正经的。”宝鋆又说,“倭艮峰那个折子,已经搁了两天了,听说还有一个折子要上,该怎么办?得有个定见。我看先要驳他一驳!”

“当然要痛驳!”恭王想了一会,嘴角浮起狡猾而得意的笑容,“他不是说:‘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吗?那就让他保举好了!”

“妙!”宝鋆抚掌笑道,“请君入瓮,看他如何?”

“还应该这么说,他如以此举为有窒碍,当然另有制敌的好办法,请他拿出来,我们追随就是了。”

“这个说法也甚妙。不过,我看此事要跟博川仔细商量一下。”

文祥此时已从关外回京,他不但剿平了马贼,而且把所带去的,那些久已成为笑柄的神机营的士兵,磨练得换了副样子,原来白而瘦,现在黑而壮,吃得苦,耐得劳,为人视作奇迹,因而圣眷益隆,声望益高。设立同文馆一事,实际上即由他一手策划,命太仆寺正师徐继畬开缺,“管理同文馆事务”,亦出于他跟沈桂芬商量以后的保荐,所以,宝鋆才这样说。

“当然。”恭王答道,“你那里派人通知他,明儿早些个到里头,大家先谈一谈。”

第二天刚亮,恭王就已进宫,而文、宝、汪三人比他到得更早,看样子已经谈了一会。汪元方面有惭惶之色,想来刘铭传讳败冒功,鲍超愤郁致疾的内幕,他已尽悉。恭王秉性厚道,不忍再作责备,便只谈同文馆的事。

这一谈又谈出许多新闻,正阳门城墙上,居然有人贴了“无头榜”,什么“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天主教”之类谩骂的文字,而各衙门正途出身,五品以下的官员,都不愿赴考,翰林院编修、检讨各官,更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恭王一听,益发动了肝火,只不便破口大骂,一个人坐着生闷气,脸色非常难看。

“这里面情形复杂得很。”文祥皱着眉说,“也不尽是功名利害之念,还有门户之见、意气之争,加上艮翁门下有位守旧守得莫名其妙的人在,事情自然更难办了。”

大家都意会得到,那“莫名其妙的人”是指以《太上感应篇》为大学问的徐桐,“此人何足挂齿!”恭王满脸不屑的神情,“翁叔平怎么样?”

“他?”宝鋆轻蔑地说,“只看李兰荪不肯夺情那件事就知道了,凡是可以标榜为正人君子的事,他是没有不赞成的。再说,他那清华世家,叔侄状元,肯‘拜异类为师’吗?”

“这就不去谈他了。”恭王转脸又问文祥,“怎么说还有‘门户之见’,什么‘门户’?”

“‘朱陆异同’不是‘门户’吗?”

“啊!”大家同声而呼,说穿了一点不错。理学向来以程、朱为正统,视陆九渊、王阳明为异端,学程、朱的只要能排斥陆、王,就算卫道之士。倭仁是程、朱一派的首领,而徐继畬是讲陆、王之学的,博览通达,不肯墨守成规,无怪乎那班“卫道之士”跟他水火不相容。

“事情总要设法办通。徐牧田是肯受委屈的,不妨另外找人管理同文馆,作为让步,如何?”文祥说。“牧田”是徐继畬的号。

恭王勃然作色:“这叫什么话?打我这里就不能答应。程、朱也好,陆、王也好,贵乎实践,请他们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