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11页)

“谢谢,谢谢。”李彦青转脸又说:“强将手下无弱丘”

小阿凤笑一笑不答;然后问道:“六爷,要不要找人来打牌?”

“不必,不必!就这样清清静静聊天最好。”

“那末,早点喝酒吧!”

“天还没有黑,似乎太早了一点儿。”李彦青又说:“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非要开了电灯,吃不下晚饭。”

“那还不好办?”

小阿凤把厚厚窗帘都拉上,然后开灯;时逢夏季,密不通风又嫌太热,便又搬来两架电扇,东西对吹,烦躁顿解。

“这还差不多。”李彦青说道:“三嫂,回头你给三爷打个电话,他的辞呈该怎么批,大总统说,今天晚上他会好好儿跟我商量。”

这是暗示,生杀于夺之权,操在他手里;小阿凤便抛过去一个媚眼,“六爷,”她说:“你多帮忙。你跟三爷的交情,甚么都好说。”

“是的,是的。我明白;你也明白。”

“可不是!”小阿凤问说:“开饭吧?”

“好。”

饭就开在这间连接着卧室的起坐间中;四样精致的酒菜以后,头一道热菜,便是清蒸鲥鱼,小阿凤揭开外包的网油,挟起一大片鱼鳞搁在李彦青面前的小碟子里。

“你们南边人真懂得吃,吃鲥鱼讲究吃鳞片下面的脂膏,这在北方土财主,听都没有听说过。”

“这么吃还不算讲究。”小阿凤说:“扬州盐商吃鲥鱼,讲究厨子挑行灶到江边,鱼一出水就宰好了上蒸笼;一直挑到家上桌。鲜味一点都不走。”

李彦青将咀嚼鱼鳞吐了出来。挟一块鱼肉说:“鲥鱼真好吃,就是刺多会卡喉咙。”

“会吃,就不会卡。”

“要怎么吃,才算会吃?有诀窍吗”。

“没有甚么诀窍,第一不要怕,越怕越会卡;第二,慢慢儿吃,没有人跟你抢,何必慌慌张张地。”小阿凤突然又说:“六爷,我看看你那个钻戒。”

“你看吧!”

李彦青将左手摆在桌上小阿凤抓住他的手,细看无名指上的那枚方形钻戒。

“多重?有十克拉吧?”

“差一点儿。”

“翻头好,镶得也好,尤其是戴在六爷手上。”小阿凤将自己的手并列,“六爷的手好白;而且也软。”她复又抓住他的手。捏了好几下。

李彦青血脉债张,无法自持了;咽了口唾沫,润一润干燥的嗓子,然后说道:二嫂,你说会吃就不会卡,第一要胆大,是不是?”

“是啊!”

“第二,这会儿没有人跟我抢,慢慢儿吃,是不是?”

“我不过是个比方,你吃鲥鱼谁来跟你抢?”

“也许是三爷呢?”

“他人在天津,想跟你抢也办不到。”

“三嫂!”李彦青霍地起立,随又双膝跪倒,“三嫂,你行行好,救我一救。”

小阿凤匕囗不惊,只轻声说道:“别这样!让下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那末你说怎么办呢?”

“你先起来。等我想一想。”

李彦青站起身来,坐回原处,但双手支桌,头往前倾,等候发落。

“慢慢来!”小阿凤在他手背上轻拍了几下,是安抚,但也可认作许诺。

李彦青的冲动能够克制了,反正这天已获得曹锟的许可,不必再到延庆楼去伺候“洗脚”;而王克敏又在天津,花月良宵,正不妨慢慢享受。

这样转着念头,突然心中一动,王克敏到底是不是在天津!这得要求证明确实,万一是个圈套;纵或不致于成为“仙人跳”,但在刚要入港之际,王克敏翩然而至,好事功败垂成,岂非大杀风景?

于是他想了一下问:“三爷到天津,住那儿?”

“每一回都是利顺德。”

“那——劳驾给我挂个电话,我跟他谈谈辞呈的事。”作女主人的如言照办,接通了天津利顺德饭店的电话;总机答说:“王总长住四一六号;不过不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