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祖、太宗(中)(第3/12页)

能"以巨炮击毁城楼",则城何可守?阿敏弃四城而遁,事非得已,于此可知。太宗命阿敏守蓟州四城,实为借刀杀人之计。欲除阿敏的动机,早肇于太祖新丧之际。《东华录》崇德八年八月,召责阿敏旗下大将傅尔丹时,追述往事云:

太祖皇帝晏驾哭临时,镶蓝旗贝勒阿敏遣傅尔丹谓朕曰:"我与诸贝勒议,立尔为主;尔即位后,使我出居外藩可也。"朕召……等至,谕以阿敏(云云),若令其出居外藩,则两红、两白、正蓝等旗,亦宜出藩于外,朕已无国,将谁为主乎?若从此言,是自坏其国也……复召郑亲王问曰:"尔兄遣人来与朕言,尔知之乎?"郑亲王对曰:"彼曾以此言告我,我谓必无是理,力劝止之。彼反责我懦弱,我由是不复与闻。"

阿敏请率本旗出藩,即有不愿臣服之心,迟早必成肘腋之患。济尔哈朗幼育于太祖宫中,小于太宗七岁,情谊如同胞,故太宗思夺镶蓝旗予济尔哈朗,为理所必至之事。蓟州四城本由济尔哈朗占守,两个月后,命阿敏接防,以其时祖大寿由孙承宗慰抚,将领兵入援,事先遣谍潜入永平侦察,为清军所获斩于市,乃知锦州明军将入关。祖大寿威名素著,因以阿敏代济尔哈朗,借攫其锋:胜则损其实力,败则以此为罪。其为借刀杀人,情势显然。

收复蓟州四城后,孙承宗逐渐整顿防务,由关内扩及关外,崇祯四年七月,命祖大寿筑大凌河城。大凌河在锦州以东,在此筑城,即为向前推进,是采取攻势的明证。太宗自不容此城之成,自率主力渡辽河,出广宁大道,而以德格类等率偏师出锦州以北的义州,遥为呼应。八月,师至城下,城内军民工役三万余人,粮食是一大问题,太宗因定长围之策,兵分十二路,南北东西每一面三路,大将在前,诸贝勒、台吉在后,佟养性率包衣跨锦州大道而营。其时清军已有红衣大炮,命名"天佑助威大将军",即由佟养性督造,亦由佟养性为炮兵指挥。围城的工事,规模浩大,据《清史稿·祖大寿传》:

周城为壕,深广各丈许;壕外为墙,高丈许,施睥睨。营外又各为壕,深广皆五尺。

因此,朽山、锦州两路援军,都未能到达大凌河城。九月,辽东巡抚邱禾嘉、总兵吴襄(吴三桂之父,祖大寿的姊夫。吴三桂为祖大寿的外甥),合军七千人赴援,亦为太宗亲自领兵击退。

太宗长围的目的,不在得地而在得人。一则曰:"(明)善射xx精兵,尽在此城。"二则曰:"我非不能攻取、不能久驻,但思山海关以东智勇之士尽在此城,若杀尔等,于我何益?"(俱见《清史列传·祖大寿传》)尤以生致祖大寿为志在必得,所以设围之初,即再次致书招降,第二通中有这样的话:

倘得倾心从我,战争之事我自任之;运筹决胜,唯望将军指示。

这不仅是请祖大寿当他的"军师",直是请祖大寿发号施令。这当然是从《三国演义》中"三顾茅庐"得来的灵感;而此后之善视祖大寿,则参用曹瞒之于关云长的故智。当大凌城中"粮尽薪绝,杀人为食,析骸而炊",亦即是到了以人骨作薪煮人肉的地步时,祖大寿终于投降,事在崇祯四年十月。

祖大寿初降,太宗与之行"抱见礼",亲以金卮酌酒慰劳,赠以黑狐帽、貂裘,明日用祖大寿策,奇袭锦州,《清史列传》本传载其事云:

命贝勒等率八旗诸将及兵四千人,俱作汉装;大寿率所属兵三百五十人,以二更起行,趋锦州,炮声不绝,为大凌河城中人突围奔还状。会大雾,人觌面不相识,军皆失队伍,为收兵而还。

如果没有这场大雾,我很怀疑,一入锦州,此作汉装的四千清兵,恐将不复再得回辽东。祖大寿始终无降清之心,此非我好做翻案文章,证以此后情况,事实确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