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节 第八章 1941年,柏林(第4/37页)

法鲁斯会堂周围的街道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十五岁到二十五岁的年轻人。为了形似英国人,摇摆儿童们都穿着条纹上衣,拿着伞。他们的头发都留得很长,以表示对战争的抗议。组织里的女孩子都浓妆艳抹,穿着美国式的运动上衣。摇摆孩童不屑于希特勒青年团那种伴着民间音乐的团体操,认为那种团体操蠢极了。

卡拉觉得非常好笑。因为茉黛是个英国人,小时候她常被别的孩子取笑为英国佬:长大以后这些孩子却觉得英国是时尚的代名词,拼命把自己装扮成英国人。

卡拉和弗里达走进会堂。这是个平常的社交俱乐部。穿着百褶裙的女孩和穿着短裤的男孩在大厅里喝喝饮料,打打乒乓球。真正的群体活动是在大厅侧面的众多小房间里进行的。

弗里达飞快地把卡拉领进一个四周墙边堆放着椅子的储藏室。弗里达的哥哥沃纳给唱片机通上电,五六十个男孩女孩正随着爵士乐翩翩起舞。卡拉听出了在放的是什么音乐:“啊,是《他在看着我》啊。”说着,她和弗里达加入人群,一起跳起舞来。

因为大多数爵士乐高手都是黑人,爵士乐在德国是被禁的。纳粹禁止一切非雅利安人拿手的艺术:这威胁到了他们的种族优越理论。但德国人和其他国家的人一样热爱爵士乐。出国旅游的人把爵士乐唱片带回国内,汉堡港口的美国水手有时也会卖点唱片。汉堡港是个交易活跃的黑市。

沃纳有许多爵士乐唱片。他无所不有:汽车、时尚服装、香烟和钱。他仍然是卡拉的梦中情人,但他总是和比卡拉大一些的姑娘出去——他喜欢成熟的女人。大家都说他和那些女人睡过觉。而卡拉却还是个处女。

沃纳最好的朋友海因里希·冯·凯塞尔走近她俩,开始和弗里达跳舞。他穿着黑色马甲和黑色的皮大衣,留着黑色的长发,看上去非常酷。他在追弗里达,弗里达却对他不冷不热:她喜欢凯塞尔,喜欢和凯塞尔这样的聪明男人说话。但凯塞尔已经二十五六岁了,她不会和凯塞尔出去约会。

没过多久,一个之前没见过的男孩走到卡拉面前,邀请她一起跳舞。一个美好的晚上开始了。

卡拉把自己融入到音乐里:不可抗拒的醉人鼓声,柔情万分的歌词旋律,令人振奋的小号声,充满喜气的竖笛声。她时而旋转,时而踢腿,任凭裙裾高高扬起。她钻进舞伴怀中,然后又摆脱出来。

跳了一个小时左右,沃纳换了一首缓慢的舞曲。弗里达和海因里希开始跳贴面舞。卡拉没有海因里希这样亲密的对象可以跳贴面舞,于是离开了储藏室,到大厅拿可乐喝。德国没和美国开战,因此可以从美国进口可乐原液,在德国装瓶。

没想到,沃纳竟然跟着她走出储藏室,让别人负责放唱片。卡拉为自己能吸引到储藏室里最英俊的男人而兴奋不已。

卡拉告诉沃纳,库尔特要被送到阿克尔堡接受治疗。沃纳说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他十五岁的弟弟阿克谢尔身上。阿克谢尔患有先天性的脊柱开裂。“同样的疗法对他俩都能有效吗?”沃纳皱着眉头问卡拉。

“应该不会,但我确实不太知道。”卡拉说。

“为什么医生从来不解释他们做的事?”沃纳生气地问。

卡拉干笑一声。“如果让普通人理解了治疗方面的事情,他们就不会再被当作神看待了。”

“魔术师也一样:如果观众知道魔术奥妙的话,魔术师的表演就毫无吸引力了,”沃纳说,“医生比其他任何职业都更利己。”

“没错,”卡拉说,“我们护士再了解不过了。”

卡拉把地铁上看到的传单告诉了沃纳。沃纳问她:“你怎么看?”

卡拉迟疑了一会儿。对这种事开诚布公非常危险,但她从小就和沃纳熟识,知道他同情左翼,同时又是“摇摆孩童”的一员。她完全能信赖沃纳。她说:“我很高兴有人能反对纳粹。这说明德国还有人没被纳粹的强权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