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线有战事(1938年7月~1938年9月) 黄广大道(第2/4页)

按最初的布阵,第4兵团司令李品仙把第189师放在了广济县城。但黄梅城四面都是开阔地,日军一旦把县城包围,守军只有被围歼的份儿,幸好开战前变阵,叫第189师转进到县城北3公里处的大洋庙山口,以黄梅、广济大道各要点为前进阵地。

这个临阵变化非常必要。

1930年代和1940年代的中日战,很多中国指挥官没能突破固有的守卫城池的观念(日本人也喜欢攻城战),尤其在抗战前期,这种观念更为顽固,不少人认为:作战之胜败,首先看城池是否陷落。虽然武汉会战已显示出中国军人观念的更新,但具体到外围各城之战,把军队主力云集城中的事仍时有发生。

随后第188师也转进到大河铺附近,左面跟第189师衔接,沿黄梅、广济大道左侧高地占领阵地。但第188师只做了一字排开,后面并无纵深阵地。而第189师师长凌压西(行伍出身,广西容县人)熟知军务,本来想布置纵深,但无奈正面阵地过于宽广,如果布置纵深的话,正面肯定出现大缝隙。两难中,最终还是按主阵地和前进阵地的传统样式排了兵。由于两个师是新成立的,里面没有工兵,步兵虽然带了些工具,修建战斗工事时还是比较麻烦。但日军等不了这些,攻占宿松后,第6师团即沿黄广大道席卷而来。

往近了说,黄梅是汤用彤和废名的故乡;远了说,是禅宗四祖道信、五祖弘忍的修行之地,是六祖慧能的学禅之所。

一片神奇的土地。

但对日军来说,它只是要踏过的万千土地中的一片。

黄梅县城没放太多兵力,8月3日入夜后为日军所占,转而进攻在大洋庙布防的第189师。

进入1938年后,日军在阵地进攻前,开始大量使用烟幕弹。很多中国士兵一看到烟雾出现,就开始盲目射击。凌压西作战经验丰富,命令士兵:在日军身影从烟雾中出现前,任何人不准开枪。

但这一次,日军跟进的不是步兵,而是骑兵。

日军意图明显,想趁中国士兵在烟幕弹下慌乱之际,先在阵地冲出一个豁口。没想到第一次上战场的第189师士兵临危不乱,在凌压西指挥下,等日军骑兵钻出烟雾时,几十挺轻、重机枪一起开火,日军顿时人仰马翻。

由于初与日军接战,第189师也有军官“不适应”,比如一名黄姓团长,在日军猛烈的火力下胆寒,率部擅离阵地,跑到后面山沟里藏起来了。凌压西派人把黄捉到师部讯问,黄的说辞令人诧异,说宁可在这里被关押,也不想去一线,说自己打不了仗,想回广西老家去,随即哇哇大哭。

凌压西暴跳如雷。

远远看上去,老凌像个日本军官。因为他留着圆圆的卫生胡。这也不奇怪,在那个年代,很多中国高级将领都留这种胡子,跟日本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中日开战后,这种胡子就很少看到了,但凌压西还照样留着,他的道理很简单:这种胡型又不是日本人发明的,日本人不也是学欧洲人吗,日本军官可以留,中国军官为什么不可以?

入夜后,日军强袭第189师左翼阵地前的高地。夜袭对日军来说比较少见,看来他们觉得自己遇到麻烦了。

这个高地对凌压西来说十分重要,一旦被占领,日军可沿山脊直插守军后防线,向右可以俯射大洋庙山口的战壕。日军来袭,凌压西身先士卒,带部队进行反击,短兵相接。由于天黑,敌我难以辨认,所以凌压西的士兵在搏击中不时地喊“杀”,使战友辨清哪个是中国兵,哪个是日本兵。

鬼子采取了同样的方式。当时日军士兵平均身高不到一米六五,但通常有蛮力。桂军身材也不高,同样有蛮力。所以肉搏时中日士兵互相都占不到对方的便宜,残酷性可想而知。一夜之间,第189师守卫的高地两失两得。天亮前,日军终于退了。太阳升起,桂军士兵看着漫山尸体,第一次如此之近地看到日本人的模样,一个个都很敦实,皮肤黑红,像山里的农民,并无出奇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