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谁当其罪谁其贤 第二节(第4/10页)

这就是英雄末路的感觉么?

为何仔细品味,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知道静坐了多久,韩宝终于起身,将锃锃发亮的佩剑小心的插入剑鞘,一直守候在帐外的萧吼、耶律亨、耶律雕武、萧垠、耶律乙辛隐,仿佛是感觉到什么,也在这一刻,揭开帘门,鱼贯进到帐中。

五人看到韩宝高大的背影,立即欠身行礼:“晋公。”

“吾意已决。”韩宝将宝剑轻轻搁到剑架上,缓缓转过身来,眼睛中闪烁着慑人的寒光,“我大辽铁骑,绝不能任人鱼肉!”

“晋公是决意突围了么?”五人之中,耶律雕武率先拾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韩宝摇了摇头,“趁夜突围,难以成功,最后恐不免于溃败。然固守待援又过于消极。”他说到这儿,扫视了五人一眼,看着四人眼中的疑惑,沉声说道:“我要反客为主!”

此话一出,其余四人也不由得抬起头来,脸上皆有期盼之色。

韩宝沉默一会,凝视众人,又说道:“君等五人,有追随韩某十数年者,亦有素非韩某部属者,然不论如何,君等皆为我大辽忠贞肱骨之臣,故某不肯以诈术待诸君。”

“如今我军局势,亦不必讳言,实可谓危若累卵。宋人合兵七八万之众,兼山川地利,成四面合围之势。而我可战之兵,实不足两万,兼以人马疲惫,粮草渐馨,惟一的生机,便是指望兰陵王来救。然河间之地,章惇、田烈武坐拥数万精兵,宣武、铁林,皆南朝精锐,兰陵王未必来得了。”

韩宝如此直言不讳,众人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韩宝举手止住想要说话的耶律乙辛隐,又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岂可讳病忌医。自南征以来,某兵锋所向,无不披靡,不料一朝失算,竟至于此。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韩某之罪,实不容诛。”

“晋公……”

韩宝摆摆手,又止住萧吼,笑道:“你不必担心,某只不过是反躬自身,非是志气消沉。君等可知猛虎何时最危险最可怕么?”

他冷不丁的一问,众人皆是一怔,只有耶律雕武沉声回道:“自是它被逼入绝境之时。”

韩宝赞许的瞥了耶律雕武一眼,“身处绝境,心无妄想,才是决一死战之时。”

“君等不必再去想兰陵王的接应,我两万宫卫将士的血与刀,足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君等亦不必再去想甚么突围,北、南、西三面,皆是死路,就算杀出重围,宋军依旧会穷追不舍;东边亦不是退路,纵使我军能击败何畏之,要渡河亦非易事。久战之后,人马疲惫,到时只要被王厚追上,滹沱河边,便是我等葬身之所。十停人马,至多能有二三停突围成功,而宋人甚至不会有多少损伤。我军实是已经无路可退!”

“与其如此,不如死中求生!”

“存必死之心,以寡击众,与王厚的主力决一死战,我大辽铁骑,就算要死,亦不能毫无意义的去死!王厚所部,皆是南朝精华,倘能将之重创,纵是全军覆没,亦可为我大辽赢得十年平安。倘得苍天庇佑,转祸为福,才是我两万将士真正的一丝生机!”

韩宝慨然而语,听得五人皆是热血沸腾。其实辽军将领中,从来没有几个人认为大辽铁骑会打不过宋军,然而自从在安平被慕容谦牵制以来,这仗便打得极其憋气,宋军聚集重兵,却始终躲在营寨里面,就是不肯出寨一决胜负,偏偏他们还无可奈何。加上二十三日白天这一仗,三四万大军,几乎是莫名其妙就落到这般困境,众人心中都不免憋着一股鸟气。甚至颇多将领已然有些腹诽,以为与其如此,不如白天就拉开阵势,与王厚、慕容谦在木刀沟一带一决生死。此时若以局外人看来,韩宝所感觉的困境,自不算是矫揉造作;可对他麾下的众多将领来说,现实的困境与过往的骄傲夹杂在一起,哪怕理智上明明白白的知道处境有多么危险,在心底里,却不免总会觉得这一次的结果,仍然会和过去一样。战败似乎一直是很遥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