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庙堂无策可平戎 第五节(第2/8页)

而除了西南夷以外,金兰更不知道王昉所说的“大风暴”指的是什么了。

王昉仿佛知道金兰心里在想什么,她望着金兰,叹道:“公卿士大夫,除了石子明外,都太小看了西南夷……”金兰怔怔望着王昉,听她继续说道:“本来这些事情我也不会知道——你应当听说过,自朝廷大举伐夏起,石越便上表乞求新闻管制,朝廷遣人进驻各报,凡与战争有关之报道,甚至于各地之米价、布价,不得许可都在禁止报道之列。西南战事一起,吕吉甫便循例继续此政。故此凡与战事有关之报道,实是两府说什么,各报便写什么,三大报都不曾派人去过益州路,亲眼看看那里究竟是发生什么……”

金兰听她语气颇有不满之意,不由替石越解释道:“军国大事,贵在机密。且这亦是有法例可循的……”

王昉轻轻哼了一下,却没有反驳,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但是到了去年,《秦报》的卫棠却派了两个人去了一趟益州路,而且是贿赂了禁军军官,随军深入西南夷之腹地。他们回来后,《秦报》虽然没有任何报道,但是卫棠却写了封信给外子,并且是由其中一个记者亲自送到汴京的。”

“啊?!”金兰不禁低声惊呼了一声,她下意识地感觉到这里面并不简单。

“这人来京,不过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王昉淡淡说道,嘴角间却若隐若现地流露出讥刺的笑容,“卫棠是否另有深意,非外人所能知。但他们《秦报》不敢报道,却想让《汴京新闻》出头,用心也未必那么纯良。只是他却不知,吕吉甫的党羽日夜不离地守着《汴京新闻》的每一处印书坊,就算外子不怕得罪权贵,亦无能为力。本来外子有意让那人去面见司马君实,但这他却怕给《秦报》惹上是非,趁我们不备,连夜跑回了陕西……”

“那他说的话也未必可信……”

“此人说的事,绝非捏造。”王昉断然否定了金兰的猜疑,“据其所言,西南局势实是到了骇人听闻之地步。他说曾经亲身跟随禁军平乱,西南夷虽然各寨多有恩怨,不得合纵,未成大患,但叛乱之种落,大者数十,小者上百,声势惊人。夷兵在群山之间来去自如,官兵胜则不能追,败则不能退,极为被动。若有军官食古不化不知变通者,禁军精良之铠甲更是反成累赘。故官军每战每败,士气低落。许多官兵水土不服,军中疾病蔓延,而医、药皆不足,亦使战力锐减。除此之外,粮草补给更为大患,往往有粮也运不上前线——不仅是群山之中转运艰难,西南夷剽掠粮道,民夫逃亡不断,便是在益州腹地,若无官兵护送,便有盗贼抢粮,甚至有运粮之民夫与盗贼里应外合者……更有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者,或此州屯集军粮任其腐烂,而彼州却库无颗谷,将士只得忍饥挨饿。而另一面,却是官府拼命和买强征粮草,百姓民不聊生,盗贼蜂起……”

“这些事情,绝非卫棠所能捏造的,他也不敢捏造!我听到流言,益州路的米价,数月之内,已翻了两到三倍。我又留意打听了附近诸路之粮价,陕西、京西,乃至河东、河北,粮价都居高不下。甚至在汴京,物价亦涨了不少……”

“这可能是交钞发行过多所致。”金兰倒也不是一无所知,但对于她这样的身份而言,汴京物价实在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情。

“的确是交钞发行过多。但交钞为何会发行过多?若非是西南夷果真惹出了大麻烦,仅仅是在西北之驻军,断不至于到此地步。”王昉摇了摇头,道:“汴京万物腾贵,已非一日。朝廷为了军国用度,无本发行交钞。一面是朝廷用交钞向百姓和买货物,一面却是物价上涨,百姓拿着同样多的交钞买不到同样的货物,实是怨声载道。交钞是吕吉甫倡行,交钞局又是吕氏兄弟司掌——本来益州局势如何,益州百姓过得怎么样,汴京百姓与士林既不知道,也未必关心,但是如今连汴京也物价腾贵,却是有切肤之痛了。只是汴京之物价虽高,却尚可忍受,虽有不满之言,毕竟也不能把福建子怎样。这怨气也只得日复一日地积累着。可而今西南之局势,却是到了这般地步……西南夷之叛乱,也是吕惠卿引起的!堂堂大宋的禁军,为了不愿去西南,居然不惜兵变!你说吕惠卿而今是不是如同坐在火上烤?要说石越与司马光无动于衷,我是断断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