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庙堂无策可平戎 第四节(第6/7页)

只是这些内情,金兰却也不便表露出来,只是淡淡道:“我可不敢比,亦不想如此。此生能得相夫教子,平安度日,便已是福气了。”她的话半真半假,文氏已为唐康育有一儿一女,她却一无所出,心里岂能无动于衷?但夫妻之间裂缝已生,又是那么容易可以弥缝的?这回唐康遭逢困厄,她心急如焚,坐立难安,只想若得唐康平安,她便是以身相代,也不会犹豫。象她这样冷静而理智的女子,自然已是洞悉自己的感情。但是,她的另一面,却还牵涉着自己国家,自己的家族……虽然有时候会天真的想,宣王已然如愿以偿登上王位,我也可以解脱了。但是,她毕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已经陷得太深了。相夫教子,平安度日,对她来说,却是极奢侈的事情。她甚至连女人的嫉妒心都不能有,若非内心有愧,她又岂能甘愿与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所爱的人?

“你现在还不够平安富贵么?”王昉却难以理解她的心情,笑道:“待表弟过了这一关,我瞧多半能在汴京安定几年。你们夫妻相聚,生上几个孩子,你便可以好好地相夫教子了。”

“但愿他能平安度过这一劫。”金兰幽幽叹道。

“他不会有事的。”王昉笃定地笑道,“你听我给你解释了,便明白这次注定只是有惊无险。”

金兰素知她的见识,但这回唐康闯下来的祸事却是非比寻常,因只是半信半疑地望着王昉,抿着嘴,等她解释。

王昉微微沉吟了一会,望着金兰,娓娓而谈:“我曾经细览国朝建国以来两府之人事纷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宰相、执政们在两府来来往往,起起落落,入则为相,退则使居大郡,牧守一方,此是祖宗之善政,为汉唐所不及。但你可曾留意过宰辅大臣们的任期?”王昉莞尔一笑,略一停顿,便如数家珍般地说道:“赵韩王赵普,建隆元年为枢密副使,累迁枢密使,至乾德二年为集贤相,到开宝六年罢相,满打满算,也就是十二年,若从乾德二年始,不过九年多一点,其间独相八年,之后便被罢相。直到七年后,才又做了三年宰相,然后又罢相,四年后再入中书,又当了不到三年的宰相。开国之初,宰相做得最长的,便是此老。其余的都是做三年,换三年。真宗朝做得最长的,便是那个与石子明同字的王魏公王旦王子明,做了十二年宰相,若从执政算起,还要更长些,但他独相的时间,只有五年。其后的名相,能够稳稳当当连续十年做宰相的,便只有韩琦与曾公亮,但这两人从未独相过,韩琦与富弼一同为两年,与曾公亮八年,至于曾公亮,熙宁元年和二年,那根本也就是备员而已。”王昉提及韩琦与曾公亮,言语中并没了什么敬意,她说完停了一下,语带讥讽地笑道:“敢问吕吉甫何德何能,自熙宁八年韩绛罢相后,竟能独相九年之久?”

“不让宰相在位太长,以防结党营私,盘根错节,实是祖宗之法。皇帝即位后便不再让韩琦为相,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是所谓的‘旧党’么?那曾公亮又是什么党?”王昉目光流动,显得有点兴奋,“韩琦是千年老狐,罢相之后,便回乡求田问舍,奢华度日,偶尔上点奏章,以示忠君忧国之意。所以韩家才能倍受皇上的恩宠,至今不绝。他和石子明倒真不愧是翁婿,这几年石越之法,与他异曲同工。他闭门不见宾客,不讲学,不著书,将门客或遣散,或荐官,只留了一个潘照临,也整日只是在汴京游山玩水,讲佛谈经。但却绝不敢去购买田宅、畜养声妓,而且隔三岔五还向皇上递些密奏,以示绝无怨望之心。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所谓‘物为反常即妖’,他要去学人家自污,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皇上是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