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贺兰悲歌 第十节(第5/8页)

“多谢石帅挂念。只是家叔之目疾,已非药石所能治。”折可适淡然说道,“生老病死,家叔虽是武人,亦看得平常,所恨者,不过是不能战死沙场,名列忠烈祠尔。家叔常言:为将者之悲,是得善终,死于儿女子之手。”

“府州真豪杰也!”石越击掌赞道,顿了一会,又喟然叹道:“但使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天下何愁不太平?!果真大宋武人皆有府州风骨,朝廷又岂会受制两虏近百年?!”

“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折可适默默念着这两句话,在这一瞬间,石越在他心中的形象,有了明显的变化。但是,毫无疑问,折可适绕道来长安求见石越的目的,既非是为了转达折克柔对石越的仰慕之情,亦非是来听石越的“名人名言”。而且,折可适心里也很明白,既便他是折家的信使,见到石越的机会也不会太多,容不得他去浪费。他很快就找到了切入话题的机会,但也可能是石越故意透露给他的引子。“我堂堂华夏,受制两虏近百年,此实忠臣义士切齿之恨也。所幸天佑大宋,百年之耻,不日可雪。”

石越也很清楚折可适的来意,他也想借机试探折家的态度。

“致果之意是?”

“自石帅抚陕以来,屡败西贼,兵威震陇右。今河西己丑内乱,实是天赐良机。古语有云,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国家抵定灵武,正当时也。陕西虽三岁童子,亦知西夏当亡,大宋中兴可坐待。家叔与末将言:吾折氏世受国恩,虽为武夫,亦知此为报效君王之时。石帅坐镇长安,为国家之柱石,受皇上之重托,寄士夫百姓之厚望,其良谋善策,必非吾侪所能及者……”折可适给石越戴着高帽,但他毕竟是个武人,言辞直爽,他们折氏主张对西夏发动全面战争之意,没有几句话,就流露得一清二楚。不过话说回来,折家在这一点上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岂敢。”石越淡淡笑道:“某是文臣,岂晓兵事?前者侥幸胜敌,亦不过是众将士之功,非某之能。尊府与西贼周旋百年,西贼闻名而胆寒,论及破敌致胜之良策,某料府州、遵道将军必有所谋。”

石越的这段回答,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说。连他是否支持对西夏发动全面性的战争,也没有明确的回答。只是把问题又踢给了折可适。

折可适对这种不够直率的对话,颇不自在,不自觉地微微动了动身子,方朗声说道:“家叔日常闲叙,确曾与末将说过一二。”折家与石越之间的试探,是相互的。折家的态度固然会影响到石越可能的伐夏主帅的位置,但是相比而言,折家更在意的是将来可能有一位什么样的主帅。毕竟他们无法对谁是主帅这件事起决定性的影响,而石越在目前来说,却有极大可能成为他们的主帅,并会在未来的战争影响他们的命运。更何况,折家也有另一方面的顾虑——只要有可能,他们就希望尽可能的避开朝廷的政治斗争,置身局外是他们折家一直能赢到皇室信任的重要原因。如汴京那样的深潭浑水,做为边将世家的折家,自是望而生畏的。无论石越还是折可适,对这些微妙的关系都心知肚明。石越不介意适当地努力以减少自己的麻烦,赢得折家的支持,但在这场试探中,石越是占据主动的。否则,就应当是石越派使者前往府州,而不是折可适千里迢迢绕道来长安了。

“哦?”石越表示关心的倾了倾身子。

“家叔尝言,凡战有大战小战之分。小战不论,大战又有三种:有灭国之战,有夺地之战,有破军之战。为将者,庙算之时,必先明乎此道。明此道,则可不贪小利,使敌无所乘……”

“战争的目的要明确。”石越在心里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