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版于湖南提刑任内(第2/3页)

就在这一年,湖南狱事又乱得难以收拾,百姓怨声载道,连宫中嫔妃们都时有议论。而在这前一年——淳祐六年,刘克庄又因理宗皇帝赏识他“文名久著、史学尤精”,特赐同进士出身,刘克庄奇迹般东山再起,入朝任了秘书监,中书舍人。于是,由于刘克庄的再次推荐,宋慈也被再次诏为提刑,派往湖南。

又是举家搬迁,宋慈怀着不知是激动,还是感慨的心情,登上车舆,沿着六年前他到这儿来的路,往湖南方向奔去。一路上,宋慈将著作稿每时每刻都带在自己身边,这就是他来常州的最大收获!

“父亲,还是让我来替你携带吧,何必你自己抱上抱下的。”芪儿说。

“不。”宋慈说,“你得照顾两个孩子,还是父亲自己来吧!”

是的,就连细致入微的女儿愿为他专门携带书稿,他也不甚放心。他将他的著作稿带在车骑上,放在卧榻前,他必须随时随地眼能看到它,手能触及它,才能放心。他生怕在这举家搬迁的长途中,稍有疏忽而将书稿遗失。“万一遗失,还能再写出来吗?”他不敢自信。

抵达湖南任上,他又将夜以继日地沉埋于审刑断狱。在此之前,他决定先安排一下刻书的事。虽然此时,仍有一篇《序》尚未写定,书名也还没有想好,但他总感到必须抓紧时间,尽快把书刻出来,生怕自己哪天会等不及看到印出的书而突然谢世。于是,抵达潭州(今湖南长沙)的头一日,头一件事,他便是差霍雄去请本城的雕坊主。

雕坊主来了,宋慈百叮咛千嘱咐,万分慎重地把书稿托付给了雕坊主,那语言、那神情,完全不像平日精明果决的宋慈,倒像一个啰唆的老头儿。

雕坊主把书稿取走这夜,宋慈整整一夜无法入睡。翌日天明,宋慈一早起来,便又唤来童宫、霍雄:“你二人快去把书稿取回来。”

“为什么?”童宫问。

“快去,让那雕坊主也来。”

二人去了。

芪儿也听见了,来到父亲身旁,问:“父亲,你还要修改?”

“不。”

“那是为何?”

“要是雕坊突然遭了火灾,或有其他不测,怎么办?”宋慈看着女儿,又自笑了笑说,“芪儿,你会觉得父亲老了,也未免太多虑了吗?”

“不过……这书怎么刻呢?难道……把他们都请到府里来刻印吗?”

“我就是这样想的。父亲已经老了,这部书必须万无一失。”

雕坊主来了,他听从了宋慈的意见。

雕匠们来了,来了几十人,宋慈要他们尽快尽好地把书刻印出来。提刑司内,前所未有地辟出了一个临时雕坊。

这一日,是淳祐丁未嘉平节前十日,宋慈在府内的书楼上又精心地写成了一篇序。为这篇序,他花了不少时间。

他视这“序”为一本书的“眼”,不可不慎。

于是,写好了,觉得言犹未尽,又添几句。添着添着,变了原来的样儿,就又重写。而写着写着,发觉太长了,啰啰唆唆,又去掉……没想到竟写了数十稿,十几种模样儿。但今日这篇“序”,他似乎满意了,数一数字,总共三百四十三字,字不算多,意也像表得恰到好处了,于是放下了笔。

“啊!”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真好似一个长途跋涉的旅行者,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心中觉着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他又移步窗前,怡然骋目于橘子洲头波光粼粼的湘江水。这时,他又体味到了入仕之年在临安钱塘江边登六和塔时的那种心情!

不知什么时候,夫人与芪儿走到书房来了。宋慈听到她们的声音,转过身来,看着她们问:“你们想好了书名,是吗?”

芪儿的脸上现出了动人的微笑,她举眸望了望母亲,母亲也微笑着,示意她尽管说,她于是说:“我和母亲想,父亲这书,是帮助天下司法官勘查检验审断刑狱的,依我们……妇人之见,可否就叫《审案要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