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白虎历节风(第3/4页)

“这三天,有谁进过死牢?”刘克庄严厉地问。他担心是不是那个尚未查出的小吏弄了什么药给这老头儿吃了。

“回大人,没有。饭也是小人直送进去的。”

“潜夫兄,不必问了。”宋慈道,“你可记得,那天过堂时,他跪了一阵就爬不起来,是被人架进死牢的。”

“难道说……”刘克庄同时记起他那日的沙哑之声。

“不。”宋慈明白刘克庄想说什么,“不是来之前就有人给他吃了什么。”

“那……”

“这是一种病。”

“一种病?”

“对。我在一个老郎中记录的病案中,见过与这几乎一模一样的病。”宋慈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海听先生,先生当年留给他的那部《疑难病案手札》,如今在这儿有了用场。

“这是什么病?”见宋慈停下话来,刘克庄急切问道。

“患这种病的人,多有筋骨肌肉酸痛的病史,且经年不愈,绵延不绝。大发之时来势凶猛,数日间关节、肌肉都可肿大,不能屈伸,不能行立,兼全身发热渴如火烧,如果进水,不到一个时辰,疼痛加剧,如有虎狼在咬,所以这病就叫白虎历节风!”

“白虎历节风。”刘克庄重复一句,转眸与真德秀目光相碰,显然这名儿,他们二人都没有听过。

“我想,他那天跪在堂上,不时地耸肩蹭背,正是肩背酸痛。后来监在牢中,地牢最为潮湿,加上这大寒时日,他衣服单薄,就暴发这病了。”

“那,这病有救吗?”真德秀关切地问。

“如不及时治疗,很快消竭而死。”

“这么说,有治。”

“有治。”

“你会?”刘克庄问。

“那医案中写有治疗的方子,并记有治愈的成例。”

“你还记得那方子?”

“记得。”

“你快写出方子来。”

刘克庄说着已起身为宋慈备笔墨,但宋慈拦道:“不必处方。”

“为什么?”

“大多是要出城上山去砍、去挖的。如桑枝叶、柳枝叶、枫枝叶、杨枝叶、槐枝叶、樟枝叶、海枫陈、过山龙、鸡血藤。要到药铺去买的,只有硫黄。你可多吩咐些人,分头去弄。”

“不不,”刘克庄说,“我叫他们都来,你吩咐他们。”

刘克庄真奔出厅去,把立于厅外的衙役都叫到近前来。

“你们听着,宋慈大人将吩咐你们去做一桩要紧的事,你们立刻分头去做,不得有误!”

众衙役齐声唱喏。宋慈就把他们两三个一组地分配了,让他们立刻去办。

接下来,宋慈命狱卒就在狱内空坪上锄了一个长七尺、深七寸的地坑,坑底平坦,状如卧席。

中午前后,出城去的衙役们都带着各自负责采撷的枝叶藤蔓陆续回来了。宋慈把这些枝藤亲手均匀地铺入坑内,随后喷上白酒,撒上硫黄,点火燃之。

顷刻间,枝叶嗞嗞燃烧起来,直烧到枝藤燃尽为灰。宋慈吩咐立即去灰,然后喷上黄酒,但见黄酒落处,坑底冒起白气,嗞嗞有声。隔了些时,宋慈蹲下身去以手摸了摸坑底,随即站起来,吩咐道:“把朱百佑衣裤都脱了,抬入坑中,以软被焐之。”

几位狱卒一齐动手,把朱百佑直挺挺地弄下了坑。那朱百佑正疼痛发作呻吟不绝,一入地坑,叫声停了,合嘴闭眼,不叫不滚。

“医案中写道,患者一入地坑,可顿觉通身发麻而疼痛渐止。想必他是不痛了。”宋慈说。

“但愿如此。”刘克庄道。

就这样一直候到坑冷地凉,宋慈才又吩咐把朱百佑抬出来。当天下午,朱百佑穿上棉衣棉裤被安置在一间板房里,着专人看护。宋慈又以猪、牛骨髓烤干研粉,和海听先生留下的方散让朱百佑调酒代水慢饮。这夜,朱百佑不再呻吟,也不打滚,饱饱地睡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日透窗棂,醒来竟咂着嘴儿,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