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老爸,又没老大(第3/6页)

我们知道“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是高尚的,知道“大公无私”是高尚的,杨朱这套理论恰恰相反,主张的是“大私无公”,也难怪孟老师看他不顺眼了。

但杨朱在“智之所贵,存我为贵”这句话之后还有另外一句,也同样重要,叫做“力之所贱,侵物为贱”,这是说维护自己的利益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不能侵犯别人的利益——这种观点好像很眼熟哦,两千多年前的杨朱能提出这套说法来,实在是太前卫了!

杨朱又把他的这种人生观扩展到世界观,扩展到治国大道,这就又出来一句广为人知的名言:“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如果人人都“不损一毫”,人人都“不利天下”,天下就会大治。

是不是越看越眼熟啊?我们把杨朱的意思大略翻译一下:

“(一个个人)追求私利的动机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引导到一个与他的初衷风马牛不想及的结果,这个结果并不总是遗害于与他的动机无关的社会。通过对他自身利益的追求,他常常造福于社会,而且比他有意识地去为社会谋利更有效。我从没听说那些为社会公益所做的交易能给社会带来多少好处。”

——这是亚当·斯密《国富论》里的名段,是不是很像很像啊?杨朱只是粗糙一些罢了,并且没能提出“看不见的手”这个关键概念,毕竟人家可是两千多年前的古人呢。

——以上就是杨朱思想的大略介绍。

是不是有人会问:“你说的这些都可靠吗?出处在哪里啊?”

我当然是有确实的出处哦,不信,你们去查查《列子》里的“杨朱篇”。

不过呢,嘿嘿,不过呢,这个“杨朱篇”还真不大可靠。

再来一个“不过”,不过,以上所讲的杨派思想还是多有旁证的,虽说或许不会“八九不离十”,但大体应该也能“四五不离六”。

杨朱的生平事迹可确证的实在不多,他的思想也没有在后世怎么流传下去——毕竟太前卫了啊——后人提起他来,多是因为他的一件生活小事富于哲理。

大家可能更熟悉“竹林七贤”里的阮籍,这位爷经常酒后开车,而且漫无目的,开到哪儿是哪儿,遇到死胡同实在开不了的时候,他就撒酒疯大哭,这就是“阮籍穷途之哭”的典故。阮籍的哭是因为对时事的痛心,诗人写诗的时候有时会把杨朱拉来和阮籍一块儿哭:阮籍哭得很响亮,杨朱哭得很哲学;阮籍是在死胡同哭,杨朱是在岔路口哭。

比如顾况诗里说:“杨朱并阮籍,未免哀途穷。”据说杨朱有一次走到岔路口上,才迈了一步,就放声哭起来了。怎么回事呢?他是突然感慨人生,觉得人生如同歧路,一步踏错,就会谬之千里。

为什么很多古人都知道这个故事呢?因为唐朝有人把它给编到儿童读物里去了,小孩子从小就背,背着背着,就有一句“墨子悲丝,杨朱泣歧”,看,杨朱和墨翟又并列出现了。

这两句是说:墨子看见白丝,很伤心,因为他想到这丝既可以被染黑,也可以被染蓝,现在看着是白的,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呢。这和杨朱在岔路口哭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我有时候看着我那个可爱的小外甥,会想:别看他现在这么可爱,没准儿以后会变成一个大坏蛋呢。是啊,周扒皮在三四岁的时候应该也是个招人疼的小娃娃吧?

再说说孟老师另一家论敌的祖师爷——墨子。

墨子其人在前文已经约略介绍了一些,也已经介绍过了他的一些思想,比如那个“三表”。现在再多讲两句。

墨子的主张仿佛处处都跟儒家对着干,存心斗气似的。他老人家在诸子百家里是个大另类,别人都是学术带头人,可墨子却是宗教领袖,而所谓墨家学派,大体也可以说是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