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非礼,乐非乐(第2/3页)

又为季札歌唱《邶风》、《鄘风》、《卫风》。季札说:“真美啊!意蕴深厚,虽有忧伤却没有陷于困窘,可以听出卫康叔和武公的德政啊,这就是《卫风》的特色啊。”

又为季札歌唱《王风》。季札说:“真美啊!有忧虑却不恐惧,这是周王室东迁以后的歌曲吧?”

又为季札歌唱《郑风》。季札说:“真美啊!但是太烦琐了些,人民恐怕不能忍受,这是灭亡之兆吧?”

又为季札歌唱《齐风》。季札说:“真美啊!恢弘博大,雄浑深广,齐国是太公始封之国,是东方诸侯的表率啊!国运不可限量!”

又唱《豳风》。季札说:“真美啊!坦坦荡荡,乐而不淫,这是周公东征以后的歌曲吧?”

又唱《秦风》。季札说:“这就是所谓的夏声吧?夏声广阔到了极致,是周王室旧地的歌曲吧?”

又唱《魏风》。季札说:“真美啊!委婉动人,有所节制而易于流行,辅以高尚的品德,能成就明主之业。”

又唱《唐风》。季札说:“思虑深沉,是陶唐氏遗民的歌曲吧?不然,为何幽思如此深远呢?若不是以美德著称的陶唐氏后人,谁还能唱出这样的歌曲呢?”

又唱《陈风》。季札说:“国家没有明主,还能长久吗?”

自《郐风》以下,季札未作评论。

又唱《小雅》。季札说:“真美啊!虽有幽思却不生二心,虽有怨恨却隐忍不言,是周朝的德政还没有显扬时的歌曲吧?那时候还有一些商朝的遗民在呢。”

又唱《大雅》。季札说:“恢弘啊!熙熙然乐声和美,音调虽然婉转却有刚健之风,如同周文王的德政之风。”

又唱《颂》。季札说:“美到极致了!刚健而不狂傲,婉转而不低迷,繁密处不嫌紧迫,悠远处不嫌离散,婉转而不放浪,反复回旋而不令人厌烦,虽有哀思却没有陷于愁苦,虽有欢乐却没有纵情过度,变化万端而不匮乏,肆意宣泄而不张扬,抒怀而有度,收揽而有节,安静却不凝滞,流转而不放任!五声和谐,八类乐器协调有度,节奏合乎音律,演奏秩序井然,先王的德政之风就是这个样子吧!”

季札接着观看舞蹈。看到《象箾》、《南籥》说:“真美啊,但还有缺憾!”

看到《大武》,说:“真美啊!周朝盛世就是这样的吧?”

看到《韶濩》,说:“商汤那样的圣人真是伟大,然而品德方面却仍有不足,可见圣人也不好做啊!”

看到《大夏》,季札说:“真美啊!为众人受尽辛苦而不居功,除了大禹,谁还能成就这样的功业呢?”

看到《韶箾》,季札说:“这就是德政的极致了!伟大啊,像苍天一般无所不含,像大地一般无所不载。就算再有更高的德行,想来也就是这样了!我所观赏的音乐、舞蹈已经在这里到达极致了,如果还有我没看的,我就不敢再请求观看了!”

这就叫瞪眼说瞎话。音乐是这么听的吗?

季札这些话,就属于听上去很牛,其实却很虚的那种。这种论调,到现在还能蒙人呢。我小时候就被蒙过。当时从伯牙鼓琴觅知音这种故事知道,音乐是具象的,所以,你来一段曲子,我如果是你的知音的话,我就会听出来你弹的是“巍巍乎高山”,你又弹了一段,我一听,噢,这回是“洋洋乎流水”,所以呢,如果有人听成是“悠悠乎白云”,那就错了。

当年,年少无知的我拿着书本,对照着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噢,一开始这个“邦邦邦棒——”意思是“命运在敲门”,然后这个乐句的意思是……再下一个乐句的意思是……

看看,我是不是很蠢?

不过还能让我略微感到欣慰的是:当时不少人也和我一样蠢。现在我们知道了,音乐不是具象艺术,是抽象艺术,甚至历来还有过不少音乐家明确反对标题音乐,认为你叫个《第五交响曲》就最好了,不要叫《命运交响曲》。凭什么你开头那两声就非得是“命运在敲门”?凭什么就不是“强盗在敲门”?凭什么就不能是纯粹的没有任何明确指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