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后一批来客(第6/13页)

魏国命中注定要做秦国的最大赞助商,每当秦国需要制定或改变政策的时候,魏国总能送来相关的专业化人才。秦国需要基本制度的时候,魏国送来了商鞅;秦国需要大国外交的时候,魏国送来了张仪;秦国需要军事吞并的时候,魏国送来了范雎;秦国需要战略收官的时候,他们送来的是尉缭。

尉缭,男,魏国大梁人,写过一本书叫《尉缭子》。史籍中关于尉缭见秦王之前的介绍就这么可怜的一点,其余的都是猜测。有人说他年轻时候曾经和魏惠王有过交往。此说甚不足取,魏惠王的年代与秦王嬴政的年代差80多年,如果尉缭能横跨这两个年代,那他至少已经100多岁,在这样的年龄还有精力西入游说秦王简直是不可想象的,现在的人们即便生活水平高了,医疗条件好了,能吃上脑白金了,也没有谁能在100多岁的年龄还能够坐车或骑马从开封到咸阳,更何况随后还要指挥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更不足信的说法是:尉缭是鬼谷子的高足。后世的人们好像有种习惯,只要是出身不祥的奇才,便是出自鬼谷子的门下。看来这鬼谷子也够累的,几百年间里时不时地就就得给人世间培养出一些高徒。我们不妨采取古龙经常在小说中的处理方法,在做大事之前尉缭只是一个小人物,不是出自名门,也没有奇异的历险。我们所能够推测出尉缭只是一名纯粹的军事理论家,就像后世德国的克劳塞维茨一样。这是由于:其一,尉缭应该没有指挥过大型战役,因为中国古代的史官宁肯放过一种伟大的思想,也不肯放弃一场伟大的战役。其二、尉缭有一本讲述军事思想的《尉缭子》传于后世。

同样是兵书《尉缭子》不同于《孙子兵法》,前者主要讲述抽象的原则,偏向于理论和军队建设;后者讲述具体的操作,偏向于实践和临阵应敌。中国人重视实际,因此《孙子兵法》更为流行,但窃以为《尉缭子》更有可取之处。《尉缭子》打造出来的是残酷高效的罗马军团,谁做统帅都无所谓,只要按照原则办事就能打胜仗,无论是加图,凯撒还是庞培。而《孙子兵法》铸就的是诡计多端的将军,军队的战斗力非常受将领素质的影响。后世学者虽然曾经一度怀疑《尉缭子》的真实性,其中不乏名师大儒,但是近年来考古学家从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中发现了《尉缭子》的战国竹简,一切怀疑便不攻自破,所以其人也不假,其书也真实。

尉缭在见秦王之前,他的思想已经臻于至善,他的那本《尉缭子》已经成书,或者其中的重点章节已经写完。《尉缭子》是一本讲些什么的兵书呢?尉缭在书中说了一些怎样动听的话语呢?且听我择其要而道来。

现存本的《尉缭子》有二十四篇。这二十四篇讲述了军队建设的个个方面,为取得战争胜利进行了最优化的设计,法家思想从头到尾贯穿始终。尉缭对战争的定义和提出的取胜之道全新而系统,源于当世的思想而远超出于当世的思想。

比如尉缭对战争的定义:“故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故不得已而用之。”尉缭对战争持谨慎而克制的态度,他认为如果必不得已需要发动战争,那也只是为了“诛暴乱,禁不义”,而且即便战争发动起来,也要追求最少伤害,理想状态是“农不离其田业,贾不离其肆宅,士大夫不离其官府,故兵不血刃而天下亲”。初看之下,尉缭对战争的定义似于儒家的颇有相似,其实两者形同而实异,儒家着眼于保护对方的人民和财产,追求的是一种“仁天下”的道德目标,而《尉缭子》却着眼于减少己方的阻力和损失,迅速实现战争目标。因为打击面越大,所遇到的阻力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