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身陷夺嫡阴谋,刘备遇险(第4/7页)

庭院里很少人行走,风雪声把一切声音都掩饰得干干净净,花木覆盖了沉重的雪沫,远望像是覆了苍白的披肩,早没有了昔时的鲜艳。

刘备走到门首,有仆役接过他摘下的斗篷,抖干净上面的雪,轻一推门,把他让了进去。

门在身后轻轻关闭,瞬时,犹如忽然从寒冷的冬日跃入了温暖的夏天,身上被一股暖融融的热气包围,后背竟微微冒了汗。

他一直走到最里边,在帏幕低垂的床边停下,轻轻地唤道:“景升兄!”

刘表扶着一个女僮的手坐起来:“玄德来了,快坐!”

刘备斜倚着半坐床头,抬眼打量着刘表,一个多月不见,刘表竟像变了个人,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脸色发青,蔫蔫的没有一点精神。

刘备看得辛酸:“才一月不见,景升兄如何病成这样,倒叫人好不伤心!”

刘表苦楚地叹了口气:“人命由天,人力奈何不得,我也甚是烦闷!”

刘备稍收悲慨,劝慰道:“人谁无病,即使病体沉重,但凡多加调养,自然可盼痊愈!”

刘表轻轻摇头:“只怕我这病是好不了了!”

刘备慌忙道:“景升何作此念,哪里可能好不了,需得把那心放缓了,静心养病,切不可有沮丧之心!”

刘表没有回答,只是挥手让服侍他的女僮出去,趁着屋中无人,低声道:“玄德,我一病不起,想来时日无多,奈何心中有一事总难排解,思来想去,唯有咨诹于你!”

刘备因见他打发人出屋,便知所谈事体机密,身子靠近了一些,“景升兄但言无妨,备虽愚钝,也当尽绵力!”

刘表喘了口气:“玄德,你为仁厚长者,心少私念,赤心肝胆,可惜我素日对你多有扞格,你不会怪我吧?”

刘备忙摇头:“景升兄说哪里话,备狼狈奔南,幸得景升兄不吝收留,备才得以残活于世。景升兄对备之情谊,备永世难忘,恩义未报,何能起怨!”

刘表喟然:“玄德果真实心人,”他颤巍巍撑起身体,低沉了声音很慢地说,“玄德知道,我有两子,长子琦贤德,而柔懦少谋;幼子琮年少,而聪敏歧嶷,想问玄德一句,如我百年之后,选哪一子为嗣?”

刘备听刘表居然托付自己以立嗣大事,显是推心置腹,赤诚无私,心中甚是感动,真诚地说:“备以为应立长子!”

刘表凝思片刻:“奈何长子怯弱不堪大事,荆州交于他,我总是不放心。琮儿却甚是明慧,二者相较,幼子更具才干。”

刘备道:“历来废长立幼为取乱之道,若然不慎,荆州危矣!况长公子虽柔懦,正具仁君风范,有荆州老臣辅佐,何愁不能守成!”

刘表叹了一声:“但幼子母现为我正妻,妻弟瑁又掌控荆州军权,我担心一旦长子继位,局面控制不了!”

刘备思索道:“可徐夺兵权,交于忠良谆诚之将,再宣示长公子为嗣君,两步图之,可好?”

刘表决断不能下,叹息一声:“罢了,让我再作思量!”他对刘备笑笑,“若我一旦归去,嗣君接印,望玄德多加襄助,务必以长者之身诒训谠言,表感激不已!”

刘备信誓旦旦地说:“景升兄叮咛,备岂可不尊,定当竭尽所能,肝脑涂地!”

刘表长舒一口气,软软地倒在隐囊上,泛青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笑。

※※※

“哐!”门被推开了,呼地一阵北风倒卷着雪花扫进屋里,把那炉内的炭火吹得险些熄灭。

蔡瑁慌忙关紧了门,在门首的巾栉架上丢下斗篷,三步并两步地冲入里屋,口里嚷道:“姐姐,有何急事?”

蔡氏坐在床沿,腿上搭了一块毛毯,双手紧紧地捂着手炉,床边谦恭地立着一个女僮,两人似乎刚才还在密语,因听见撞门声,才忽然止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