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姨太太撒泼争马桶 老和尚正色释签文(第3/7页)

三人在值房里分宾主坐定,饮了一会儿茶后,李延说道:“常言道落毛凤凰不如鸡,我如今就成了一只落毛凤凰,你们二位跟了我多年,如今我倒霉,害得你们也丢了饭碗,这也是我不情愿发生的事,还望两位先生海涵。”

梁师爷生性憨直,见李延伤感,连忙安慰道:“我们入幕这几年,东翁待我们不薄,该照顾的也都照顾到了,人非草木,东翁的这份情,我们永远记得,董师爷,你说呢?”

“梁兄说得是。”董师爷随话搭话,“这几年我们跟着东翁,也得了一些好处,即使从此散席,也决不至于为生计犯愁。”

两位师爷说的都是实话,他们跟着李延,每年捞的外快也不下四五万两银子。李延也懂得他们的意思,但依然从袖子里摸出两张银票,一人手里递了一张,说道:“这是一万两银票,回到广州即可兑现,你们拿去收藏好,算是我奉送的安家费用。”

两位师爷免不了逊让辞谢一番,但还是半推半就收下了。李延接着说道:“两位先生手头掌握的文件,务必清理干净,不要让后来人看出破绽来,特别是董师爷,你那些账目,能抹平的就尽量抹平。”

董师爷会意,与梁师爷略一注目,说道:“这个东翁尽可放心,您就是不吩咐,在下也知道如何处置。该掩饰的我都已掩饰过了,只有一宗最最要紧的账目,恐怕难以抹平。”

“什么账?”

“就是兵士的空饷。”董师爷蹙了蹙眉头,小声说道,“这三年来,我们给兵部具文,报的都是五万兵士,实数其实只有三万,其间有两万兵士的空额,新的总督来,我们断断交不出五万名兵士来。”

“是啊,这也是我最最担心的事。”

李延说罢站起身,在值房里“橐橐橐”踱起步来。却说三年前李延来到庆远街,不出一月,他就发现了一个大大的生财之道,这就是吃兵士空额。一名士兵每月马草粮秣例银衣被等各项开销加起来是三两银子,庆远前线本来只有三万士兵,李延求财心切胆大妄为,竟然谎报成五万。那子虚乌有的二万兵士,一年下来就给李延带来了七十多万两银子的进项。李延入驻之日经过筹划,认为不出一年,韦银豹、黄朝猛等数千蟊贼即可尽行扑灭。但李延为了多吃空额,并不认真追剿,在给朝廷的邸报中,往往还夸大叛民力量。他本意是想吃满四年空额之后,再活捉韦银豹献俘北京,这样就可名利双收。私囊大饱不说,还可加官晋爵。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三年来他不断派人进京,花重金打点吏部兵部户部等要紧衙门的官员,加之又有“高拱门生”这一块金字招牌,他满以为按计划行事,可以高枕无忧,谁知中途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至今也不明白被撤职的原因,难道就为那一份县城失守的邸报?须知过去这样的邸报已经送过十几份,从不曾出什么问题……

这时院子里一片阒寂,临午的阳光透过窗棂,白炽得炫人眼目。忽然,一只乌鸦飞临院中的那棵女贞树上,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李延心中顿时升起不祥之兆。

“你们两个也知道,这些银子也并没有进我一个人的腰包。”李延又转回藤椅上坐下,心事重重地说道,“身边的人不说,好处自然都得了,还有京城几个部衙门的要紧官员,也都礼尚往来,领了我的献芹之心。只不知为何平地一声雷,皇上来了这么一道旨意。”

两位师爷都是久历江湖玲珑剔透之人,哪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只不过是李延自己不提,他们不好说破就是。现在见东翁有讨教的意思,几天来一直憋在心底的话也就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梁师爷清咳一声,首先说道:“皇上垂拱九重,深居大内,哪能知道这庆远街上的事。何况皇上的旨意,均采自内阁票拟,依在下陋见,东翁这次致仕,问题还是出自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