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战 二十三 供奉山王(第2/6页)

“哈哈。大纳言非心胸狭窄之人。明日去问问城内的时问安排。”看来存应已完全投入与家康有关的事中。

翌口,天正十九年十月初一,德川家康派人请天海进本城。

存应通过本多佐渡守正信,向家康详细转达了天海的一切。因此,当天海来到经过修理、却仍然空无一物的本城时,迎接他的家康也像是面对武将一般紧张。

对家康而言,这个生于陆奥乡间的僧侣,是认识信长公、秀吉、信玄、谦信、政宗、芦名、佐竹、北条的存应上人的至交好友,因此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他的经历就更有趣了:十一岁进入高田的龙兴寺,法印舜幸为其剃度后,十四岁移至字都宫明神山的安乐山粉河寺,成为皇舜权僧正的弟子。十七岁登比睿山,习得神藏寺的真髓,并在园城寺问智证流的法门,赴劝学院习俱舍性相。其后,未在任何一地停留太久。他还曾在奈良的兴福寺,向空实僧都习法相三轮,远赴下野的是利书院学习儒学,再去上州的善昌寺,又从武州的莲馨寺赶去甲斐,穿过越后,赴会津,又退回上州,在世良田的长乐寺研习叶上禅。在去川越的北院之前,被佐竹义宣从会津的天宁寺迎到下野河内郡的不动院……他岂是一介普通僧侣?

家康没有对他行师礼,只是以接待客人的礼数将天海迎到房内。天海完全无视家康,穿着向存应借来的缁衣,在本多佐渡守的招呼下坐了上座。

时值辰时四刻。阳光从帘布小小的斜缝透了进来。家康道:“存应上人说,大师虽然足以成为大寺住持,却一宜喜欢云游四海。”

“一旦归了佛门,便要走正道,此乃贫僧的宿命。”

“正道?”家康声音很平稳,他自不会漏掉对方每一字。

“所谓正道,既能超度无知无识的山村老翁,亦能超度天下至尊,二者道理完全一样。”

家康咧开嘴微微笑了:“那么,也来超度我?”

此番试探,比天海遇见的任何武将更殷勤、更无礼,表面看来,似对佛教十分虔诚,实际上则是说:如有人可以超度我,就来一试。话中充满了轻蔑和自信,其姿态亦很像握着木刀、跃跃欲试的武士。

天海微微笑了:“贫僧正是为此而来,但大纳言却是个罕见的直爽之人呀。”

“直爽之人?”

“因为大人生来就明白争斗的悲哀和宽容的喜悦,所以大概不会对和尚隐瞒。”

“哦。”家康没有笑,只是歪着头。

“第一事,和尚想问,大纳言信仰哪一位神佛?”

“神佛?”家康喃喃道,“我与存应上人一样信奉净土宗,你看,”他指指桌上,道,“我每日亲自书写南无阿弥陀佛。”

“大人是说,死后想往生净土吗?”

“是!一心前往净土。”

“不!”天海像对孩子说话一般摇头不已,“大纳言一人去了净土,而那些不能去净土的百姓,都得和大纳言分开,下地狱了。这么一来,岂非有失人伦?”

“哦?这话古怪。那我该怎么做?”

“成为神!”天海答得太过干脆、太过随性了。

家康心中震动,道:“我问你:神与佛有何不同?”

“神绝不会认为一人去净土,就可拯救众生。如同太阳一般早出暮归,神每日都是崭新的,每日都精力充沛,照看众生。不论发生何事,也绝不会在次日舍弃万物。”天海说到这里,瞧瞧家康的脸色,又道,“大纳言若是三五万石的大名,也就罢了。以大人如今这般尊贵,还希望独去极乐世界,自是大谬!若不能去净土,又当如何?”

家康被问住了。这果然是个不凡僧人,以存应上人至交的身份,竟毫不留情地评说大纳言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