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日落长河 17 理家事棠儿奖小奴 议政务傅恒敦友朋(第4/8页)



  “我已经说过了,听刘墉的,有事请刘大人裁度。”傅恒用欣赏的目光盯着黄天霸,点头笑道:“他有权调度当地驻军绿营的。不过最好不要兴师动众,能把她挤兑到城里捕拿是上策。皇上不要你提她的头来,要生擒,我也不要刘墉提你的头,我要你漂亮办差得胜而归!”他的目光游移不定扫视着众人,长叹一声道:“‘一枝花’一个潦倒婆娘,起事桐柏,盘踞江西,扰乱山东直隶山西,又潜伏两江,与朝廷为敌二十余年。太平盛世中,这事太不可思议。皇上想见见这个人,我傅恒也想见识见识。这案子我亲自过问。两位陈老兄——所见(索剑)所闻(索文)可都向我直报喔!”

  陈索文陈索剑并众人都是一笑。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陈索文因道:“中堂,前奉军机处谕,‘一技花’一案只向刑部汇报节略,不详明申报。我们的顶头上司,不好开罪的,请中堂给我们多罗尚书打个招呼,免得误会。”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不会再问你们。刘统勋也是刑部尚书么!”傅恒笑了笑,端起茶杯,又道:“有些细事你们商量去,放胆办差。拿‘一技花’,要钱给钱要物给物——有你们料理不得的,再来回我——天不早了,我还有人要见,不虚留大家了。”说罢啜茶一饮,众人便纷纷辞行。

  傅恒格外破格,直送出滴水檐下,众人再揖而别,也不返回花厅,径往东边一箭之地书房踱来。小七子见是缝儿,一边递凉毛巾给他擦汗,一路跟着走,将棠儿的话一长一短说了,傅恒边听边心不在焉地“哈”着,只听到说姐姐要省亲归宁,脚步略顿了一下,说道:“书房里几个是朋友,再忙再累也要见见——叫你婆娘进去回太太,是我约人家来的,少谈一会子就进去。她困了只管歇着就是。噢,还有,讷亲已经伏法。明日你从帐上支一千六百两银子送他府上作赙仪,尽一尽朋友情义……”一头说着,书房已到,傅恒一摆手便拾级上阶。因听得里头仍在热闹,似乎敦诚要悔子儿,敦敏不肯,傅恒一笑推门而入,说道:“好热闹!我在那边苦巴巴议政,你们敲棋吃冰块儿,占着我的书房作乐子!”

  “六爷来了!”勒敏坐在棋抨旁边,兀自仔细审量那棋局,见傅恒满面笑容进来,忙起身揖迎,指着敦敏道:“您瞧瞧这兄弟俩的形容儿,还是太祖爷的骨血,金枝玉叶儿!一个先悔了,这会子敦诚要悔,敦敏又不肯。您再不来,兄弟俩要为这个小东道儿扭打起来呢!”傅恒进来时不留意,此时二人从棋桌下钻站起来才看清楚,敦敏没穿大衣裳,灰府绸短拾儿,也没束腰带,辫子盘在脖子上满沾的都是灰尘絮儿,手中紧接着一枚棋子儿,兀自说:“世法平等,只许你悔,不许我悔么?”再看敦诚,索性连小衣也没穿,打着赤膊赤着脚,满头油汗,嬉皮笑脸地乱局,说道:“融四岁能让梨,何况你是哥子,何况你三十多岁,何况是在宰相府!”

  两个人兀自要傅恒“以宰天下之衡器宰这局棋”。傅恒笑道:“没想到我这琴剑书房遭了一大棋劫!你们嗅嗅这股子汗臭脚味儿,亏勒敏也能耐得——外头的谁在?进来点上香,把纱展子放下来,把亮窗打开,拧两把热毛巾给几位老爷揩脸,再送点冰块儿来!”一边说,笑着坐了看他们各人穿衣洗涮。

  “六爷,老早叫了我们过来,必定有要紧的事。”一时收拾停当落座,敦诚含了一块冰,含糊不清地笑说,“来了又不先接见,必定不是急事。——说笑归说笑,现在你是宰相,我们都是下司属员,有什么差使,请指令,我们不敢怠慢。”他人虽诙谐,话说得却是郑重其事,一脸的诚挚之容,三个人都坐定了静等傅恒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