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旧共和国与新君主国(一)(第6/22页)

对于新的君主政体的暗地反对还可以以其他方式进行。谋位者和共和派的叛变在全帝国各处不断蠢动;内战的火焰一时由庞培派燃起,一时由共和派燃起;而在首都,则刺杀新君的阴谋比比皆是。但这些阴谋甚至不曾使恺撒在身边设置长期卫士,往往只贴告示公布这些阴谋就算了。

恺撒对反对者的宽宥

恺撒对其自身的安全不论何等不放在心上,他却无法不看出这普遍的不满所寓含的危险。然而,虽经友人一再劝告,虽然他自己明知反对者的无可扭转,他的活力与从容自持仍是极为惊人,而反对者的绝大多败仍旧获得他的原谅。他这样做亦不是由于高傲者的宽宏,也不是出于妇人之仁,而是出于政治家的深思熟虑,因为对被击败的党派,比较快而比较无伤的处理方式,是将他们吸收到国体之内,而不是把他们扫除到国体之外。

恺撒崇高的目标需要立宪派的合作;因为立宪派实际不仅包括贵族,而且包括了意大利公民中所有有自由民族精神的分子。他那要使古罗马国新生的计划,需要大量有才华、有教养,有继承的和自得的优点的人物,而这些人大部分包含在立宪派中;因此,他很可能把对反对者的原谅认作是胜利的最佳报酬。因此,反对派最重要的头目固然被移除,第二级和第三级的人物,尤其是年轻人,则得到完全原谅。再者,这些人也不是任其留在消极的牢骚埋怨中,而是使他们在新的行政体系中做积极的参与,并由此获得荣誉与官位。

恺撒此时的情况和日后的亨利四世与奥兰治的威廉相似,最艰巨的任务是胜利后才开始,革命战争的胜利者人人都曾由经验得知,如果在消灭了敌人之后,他不仅作为一个党派首脑——如辛纳和苏拉——而却像恺撒、亨利四世和奥兰治的威廉,要用举国的福利来替代他本党的必然片面的计划,则他必定会面临各党派联合的敌意——包括他本党的在内;他的理想越纯,这种情况越真。立宪派和庞培派口头上表示效忠,但心里却恨恶君主制度,至少也是恨恶那君主的。至于那败坏了的人民派,则自他们察觉到恺撒的目标不再是他们自己的目标时,就开始了反叛。即使是恺撒的亲信,在察觉到他们的领袖所建立的不是一个强盗邦,而是一个众人平等、对一切人皆公正的君主国时,也愤愤不平起来,因为被击败的一派的兴起便是他们自己的利益被瓜分。对国家的这种重新组织,没有一派愿意接受,因而不但要强迫他的敌人,也要强迫他自己本派的人。

从这种意义而言,恺撒的地位比他胜利之前更脆弱,但他的损失却使国家得到利益。由于清除了党派的对立——他不仅原谅各党派分子,而且允许每个有才能的人,甚至仅是出身好的人,参与行政,而不考虑其过去的政治立场——他把举国的力量集中在他的大计划中。各党派人士不论自愿或被迫参加同一工作,不知不觉间便带领国家走向新的方向。当然他很清楚目前的协调只是外表的,大家对于恺撒的恨恶远比对新秩序的赞同更为一致。他也知道,当各派被导入外表的联合时,他们之间的对立感就不再那么敏锐,而只有这样,政治家才能帮助时间去做它的工作——因为时间是一切冲突的治愈者,它会把老一代的人送入黄土,而达成新的和谐。恺撒更不追问是谁恨他,是谁想要谋杀他。像一切真正的政治家一样,他为国效力,而非为报酬,甚至也不是为人民的爱戴,而是牺牲了同代人对他的爱戴,而求取后代的福祉,最重要的是挽救国家,使其有新生的机会。

恺撒的事功

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记得,恺撒所做的事并非开始,而是完成。计划一种政治架构,以适合时代的需要,是早自盖乌斯·格拉古即已开始,而他的拥护者与继承者则均在遵行与追求,有些人比较忠于其原本精神,有些人较为不忠,有些人成就略大,有些人略小,但均能屹立不摇。恺撒,几乎从一开始就由遗传的权利而为人民派的首领,三十年的旗帜未变,也未尝掩藏他的目标,而即使在身为君主之后,仍然是民主派。他无限制地接受了他那党派的遗产(喀提林与克洛狄乌斯乖谬的计划除外),他对贵族阶级和真正的贵族痛切厌恨,对罗马民主的基本理想始终未变——即减轻债务人的负担,实施海外殖民,全国各阶级的逐渐平等,行政权脱离元老院——就从这几点而言,他的君主体制跟旧有的民主体制相差极少,而且用他的君主体制他反而达成了民主体制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