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希望在此,此乃善愿

弗朗西斯科·郗士

(欧洲著名学者、记者,哲学博士,前意大利驻华使馆文化参赞)

这部中文微型巨著,搜集了外国人的语录,他们的言行思考,题材从女人到美食均有涉及。这也是一次关于历史和人类学的尝试——就中国读者所感兴趣的话题,编者呈现了“他者”中流行的、与中国人迥异的思维与观点。这本书的编者为余世存,一位中国人,他的名字本身已经足够引起读者的兴趣。

事实上,这部选集对外国人而言也富有吸引力,因为通过研究本书的选材,外国人可以了解中国人对外部世界的兴趣点和好奇心。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我认为应该将这部具有“微言大义”的中文著作翻译成英文。尽管中文其来有自,但我们应该撇开其源,直接将余先生或说中文世界的演绎或转译再度翻成英文。事实上,阅读本书,既令我感到似曾相识,个中味道又与我的记忆不同,有些偏离了西文原初的含义,而具有完全不同的意蕴。当然,精准并非阅读或文化传播的关键点。我们都知道,任何阅读都是一次演绎或再创造,每一种演绎都是对原义的误读或部分的背叛。而这,正是阅读的精义所在;至于正确或不正确,并非阅读的本质。

外国人会觉得这部书非常有意思,因为它反映了中国人是如何观察外国的人和事,尽管包括我在内的外国人并不一定认同这种眼光或方式。比如,中国人心里“外国人”这一概念,涵盖了所有俄罗斯人、美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等等,而本书将所有这些国家的政客、文人各式人等集结在一起。但是,作为一个意大利人,我可以断言自己和俄罗斯人之相似并不比中国人多,那么,为何中国人要把我们意大利人和他们俄罗斯人相提并论?

这就让我看到了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中国人通常将世界划分为“中国”和“非中国”,在灰色的中间地带则夹杂着一部分的“半中国”(如日本和泰国),以及一部分的“非中非外”(如印度、伊斯兰世界和非洲)。在中国人眼里,纯粹“非中国”的那一部分就是西方世界,从海参崴延展至洛杉矶,其大部分居民是说印欧语系语言的高加索人,犹太人和巴斯克人也是其中之一。

在上述的三部分世界中,最能引起中国人和余先生好奇的,无疑是纯粹的“非中国”部分,也就是西方世界。这一部分与中国的巨大差异及其一个多世纪以来对中国造成的影响,是造就这种好奇心的主要因由。

对于许多中国人而言,这些西方世界的老外们一如聊斋故事里的鬼神狐仙——与正常人(中国人)如此不同,却又成为中国人生活的一部分,为他们所熟悉。但无论如何,人毕竟还是人,鬼也还是鬼。不管这个外国人对中国有多亲近,即便是娶或嫁了一个中国人,他或她也还是外国人。

这不是一个个人自主的方式,而是中国社会的偏好。大多数中国人喜欢以一种特别方式跟外国人交往,跟外国人打交道的中国人也总被提醒他也是中国人而非外国人,且他必须如此。(孔子的“夷夏之辨”:“居夏则为夏。”)同时,中国人会恭维一个外国人说:“你的汉语说得很好”,或者“你是一个中国专家”,言下之意:“大多数老外对中国什么都不懂,不过你很幸运,你懂中国。”

当然,中国人与外国人的疏离在过去30年里逐渐削弱了。20年前,当我漫步北京街头的时候,来往行人盯着我的目光犹如遇到一个鬼怪,更别提要与我交谈了。那个时候我不通中文。不过,如果我当时懂中文可能情况会更糟糕,我肯定会被当做间谍、特务一类。从当年对中文一窍不通到今天“你是一位中国专家”,其间只经过了20年,这也就让我们有理由对中国文化的未来和融化力感到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