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所之内(第2/4页)

对于这些女人而言,收容所的生活一定会令其感到震动。其主要的目的即是无休无止地灌输宗教,通过完全与世隔绝、个人阅读与指导、集体仪式以及严格的日常起居。每一天,尤其是周日,都有几个小时强制性的“个人礼拜与沉思”,定时祈祷以及在礼拜堂的力役。每两周她们要接受基督教基本教义的宣讲,每一个女人都要公开以此检验。每个成员的全部行为都会受到日常的监督、评价与记录在案。如果某个女人长期行为不端,其他的成员就会一齐公开羞辱与驱逐她。她们首先集体为她演唱一首祈祷歌,警告“永久死亡的强烈痛苦”,然后她们齐唱一首圣歌,关于良心的折磨、上帝的愤怒以及不贞的可怖。然后她被驱逐。相反,最悔过与最虔诚的被收容者每月可以领圣餐。这项仪式旨在展示其领受者得到了特别的保护。随着出去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简·阿特利“祈求领取圣餐,希望上帝的荣光保佑她像一个基督徒那样生活”,在待了一年半的时间后,她不愿意没领圣餐就离开。在现代人看来,这整个制度好像一种宗教崇拜,将成员禁闭数月以实施洗脑;而其观念正是如此。

因此,所有的性慈善事业都被一种矛盾所分裂。其对外宣传不断地强调每一个堕落的女人实则都是无辜的,她们乃是富裕、老练、残忍的诱奸者之贫穷、轻率、无知的受害者。“您不知道,”她央求她的拯救者,“因为诡计、谄媚与背叛,我懵懂、单纯、无助、无知的青春才陷入了耻辱与悲哀的深渊”。卖淫“有悖于女人的天性”,女性之所以投身于此,全因男性的残忍与不公的两性双重标准。

但与此同时,性慈善机构的实践又完全专注于教导那些女人深刻意识到自己的罪行,为了使其崩溃、忏悔,并脱胎为一名基督徒。她们整个的存在都腐化堕落了,她们被告知:只有最严厉的手段才能抑制其可憎的淫荡。“我们每时每刻,”她们的一位牧师警告道,“都得担忧会否重蹈覆辙,无比小心地保持警觉,接受严格的训练。欲壑或许难填,渴求不时出现,但你们要坚定地保持克制。”尽管说了、写了、关注了一大通卖淫的结构性原因,到了最后,慈善事业还是倒过头来把解决问题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女性的个人良心上,教导她们过去的罪行多么可怕,未来的诅咒又是多么恐怖,倘若她们忍不住重操旧业,“重蹈覆辙”。

她们在收容所中接受精神灌输,目的主要在于防止她们重新感染上罪恶的病毒。为了让她们离开之后仍然保持虔信,收容所在她们临别之际赠送的不仅包括衣物和一点钱财,还有一堆重要读物,例如祈祷书、教义问答、《基督教的知识与实践》(The Knowledge and Practice of Christianity)、《来生的幸福》(Happiness of the Next Life)、《圣坛指南》(Companion to the Altar)以及《圣事指津》(Instructions for the Sacrament)。

除了宗教灌输,收容所之生活的另一个主要目的就是努力工作。女人们每天要花好几个小时来从事家务与缝纫。之所以让她们逐渐养成勤劳工作的习惯,是为了帮助她们日后找到工作:家务与针线活是那些孤立无援的年轻女子唯一可能得到的工作。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实际的重要性日益得到公开承认。女人们离开时手里的书变少了,多出来了一套刺绣工具。祈祷与阅读的时间越来越少,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们的针线活也给收容所带来了收入,虽然其数量有限。不过,日常劳作的主要目的还是伦理性的——努力工作可以体现并支撑道德人格。因此,收容所的监督者一直担忧与斥责不勤劳的态度,认为这标志着改造的不完美,并预示其重蹈恶习。玛丽·莱菲尔德的“信念不是很强……她希望拥有德行,但她工作不够努力”。苏珊娜·科特雷尔花了“很长时间……才认识到她有义务尽其所能地工作”。阿拉贝拉·卡特“似乎对于往昔的过错颇为悔悟,不过她还没有尽其所能地努力工作”。人们都希望安·兰福德“保有淑德”,阿尔贝拉·丹尼女士说道,“但她不坚定的意志有可能使其陷于罪恶,我担心她还没有正确意识到工作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