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颖的看法

这就是为什么英语世界中最早的一批伟大小说家如此关注诱奸问题。其中最重要的当推塞缪尔·理查森,他的《帕梅拉》《克拉丽莎》以及《查尔斯·格兰迪森爵士》是18世纪最具轰动效果与影响力的小说。他的作品正是女性视角之不断强化的一个经典例证。尽管他的小说充满原创力,但其中的一般思路与主题明显源自此前有关女性之被追求、引诱、强奸与压迫的小说,那些作品出自女性作家先驱佩内洛普·奥宾、简·巴克、玛丽·戴维斯、伊莱莎·海伍德及伊丽莎白·罗。一个广泛的女性熟人、读者与通信者的圈子为他助力,反过来,其作品也表现了作者亲眼见证的可敬女性,她们生活在男人的淫威之下。正是这些书籍,最为有力地帮助建立起小说这一英国文学的卓越文体,并将诱奸的故事作为其最基本的情节。纵观整个19世纪,我们很难想到有多少严肃的小说家不曾致力于这一主题。

理查森的作品之所以社会影响更大,在于其自觉地吸收现实事例,将自身呈现为一种纪实的历史,并力图为读者提供有关爱情、求偶与欲望之事务的指导。事实上,理查森的小说中不少主题已经出现于他此前公开发行的说教读物。在其第一本书《近简集》中,男人贪婪性欲之危险性就已是一个重要的主题。其要旨是,正如一位父亲坦率地告诉他女儿的,“男人皆诓汝”。另一个人则警告说,“现代的年轻男子淫荡无耻”,这会给“他们遇到的年轻淑女带来可怕的危险”。而另一个女孩则被警告,“与一个人品败坏的男士交往”极其危险,那个人“已经糟蹋了两个甚至三个富裕商人的女儿”,他肯定也会引诱她——“用尽花言巧语许诺”与你结婚。盖因浪荡子无所不在且积习难改,他们往往只是追求性征服,他们在实施罪恶前,先“以海誓山盟的表白”悄悄得手。最大的危险则来自于身处高位的男人,他们是“财大气粗”的登徒子,是对纯洁的女仆“垂涎三尺”的一家之主。

理查森对这后一种事例非常熟悉。他曾听说过一个这样的故事,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仆“服侍着夫人,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引起了夫人儿子的注意,这个少爷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他在自己母亲死后,就用尽手段试图诱奸她”。这样的例子不计其数,又如伊莎贝拉·克兰斯顿的事情不仅在私下流传,而且见诸报端。18世纪20年代早期,莎拉·乔利的妓院“诱骗她到那儿做活”,实际上是把她交给了浪荡子弗朗西斯·查特里斯上校。或者如安妮·邦德在18世纪20年代末期,“失去了其仆人的工作,坐在其租住的房子门前,这时一个陌生女人走过来,询问她是否想找个地方工作。然后告诉她,自己可以帮助仆人找工作。”这个女人是伊丽莎白·尼德汉姆,曾是乔利夫人的邻居,她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妓院老板与鸨母。因此,安妮·邦德最后发现自己也被送去服侍查特里斯上校。他花了十天时间在家中设计诱惑她,让她睡在自己的卧室,“时不时……给她一袋金币,并告诉她,他可以给她漂亮衣服与金钱,给她一座房子住,还可以给她找个丈夫”。后来,他放弃了说服她的企图,直接强奸了她,然后将其抛弃。

跟同时代许多评论家一样,理查森显然也被女性遭到诱奸与被骗卖淫的事情所吸引。在《近简集》中,他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个年轻女子刚到伦敦,有人骗她去服侍一位夫人,结果却陷入了淫窟。她在那儿碰到了另一名年轻女子,此人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如何被人欺骗、强奸,最后被迫卖淫:

在这种可怕的处境中,我每天都陷入不同男人的可恶纠缠中,我虽然一直极力抵抗,但总是无济于事。这里充斥着可耻的罪恶与恐怖,我已经逗留了十个月,处境之悲惨远非口舌所能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