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肆 第八章 决战黄海

平壤被占以及叶志超大败左宝贵战死的消息不日便传到了北京,大清朝野又惊又怒又喜。

惊的是我大清居然真的败给了日本,而且还是在人数武器占优的情况下惨败而逃;怒的是这日本国欺人太甚,海上不宣而战沉了我高升号不算现在居然在陆地上也动起了手,而且还伤了我几千同胞,过分,忒过分了。

至于那一喜,则仅限于翁同龢,因为他终于切切实实地等到了一个能坐看李鸿章拼血本的好机会了。

其实早在两国宣战之后,翁师傅就一直率门生子弟在各种场合大声疾呼要求北洋水师跟日本海军决一死战——两边都死了最好,若实在强人所难,那北洋独自死去也行。

可李鸿章又不傻,朝堂之上, 他力陈不可轻易与日本全面开战,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不可把自己那宝贝疙瘩北洋水师给轻易地送出去拼命。

其实他明白去拼了也是白拼,李鸿章自己也说过,大清是一栋快塌了的屋子,而自己只不过是个裱糊匠,粉饰光鲜可以,但真要来了暴风大雨,那些个徒有虚表的东西就会随着屋子一起完蛋。

于是翁师傅就不乐意了,你不派北洋水师出去打我拿什么看乐子呀,当然,话不能这么说:“李大人,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北洋耗费巨资,用尽了民脂民膏,现在日寇打上门来,岂有避战的道理?”

然后手底下一群主战派的弟子门生齐声附和,喊道这西洋我们不敢打,难道日本我们也不敢打么?蕞尔小国岂能是我大清的对手?

这么一咋呼,把光绪爷给咋呼起来了,载恬君时年三十有三,本该是已然过了一听风就说雨的愤青年龄了,可架不住人家童年凄苦,心智发育得比较晚,所以被下面这么一煽风当时就着了,问李鸿章说李大人,这群臣的爱国热情都已经高涨起来了,你看是不是命令北洋水师主动出击扬我国威一下?

虽然李鸿章很想说这爱国热情有个屁用,军舰发动靠烧煤又不靠爱国情怀,但显然不敢明着对皇上吐槽,于是只能说臣知道,臣明白。

光绪爷当然知道李中堂所谓的臣知道臣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一回身就私下里越过李鸿章,直接下命令给丁汝昌,让他寻机会出战。

而李鸿章也很明白自己奉着的这位主子爷的个性,也在背地里给丁汝昌发报,说你好歹那么大的人了,千万别冲动,只能严防死守,不可轻易出击。

其实还有一个人也不想打仗,那便是慈禧太后,通常说法是她的六十大寿马上要到了,老太太不想因为打仗而坏了寿宴之事。

这脏水泼的,把权倾大清半个世纪之久的西太后直接就意淫成了一个乡下的土财主婆子。

但不管怎么样,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在两种不同的压力下,非常淡定地选择了自己跟了多年的老主公,李鸿章。

不光因为他忠,还因为他也是个明白人,我就这么对你说吧,在当时的地球上,就没有一个人比丁汝昌更明白一件事儿,那就是他那北洋水师压根不能打。

这是一件听起来相当诡异的事情。

北洋水师,论硬件设施,乃是亚洲第一世界第六,而且这个统计还不是大清自己统出来的,是当时国际社会公认的,几乎没什么水分,却说就在明治二十七年(1894)的5月,正在形势越来越危难的时候,李鸿章为了鼓舞民族士气,壮我大清形象,特地亲自检阅了北洋水师,同时考虑到自娱自乐似乎欠妥,故而还招呼来了一大群洋人的外交官与记者,就在举世瞩目之下,北洋水师开始了战前最后也是最大规模的大操演。

那一天的盛况,至今仍在很多历史记载上为人所津津乐道,不光船阵整齐划一,雁行鱼贯操纵自如,而且在实弹打靶的时候,也相当出众,以经远一船为例,发十六炮,中十五发,堪称百发百中,让中外人士叹为观止。